黑暗。无边的、粘稠的黑暗。凌飞羽的意识在其中沉浮，仿佛溺水者，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触摸不到空间的边界。只有那深入骨髓的虚弱感，以及灵魂仿佛被撕裂后又勉强粘合的钝痛，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连接与透支。
与核心区装置的强行共鸣，如同将一根纤细的血管连接到了奔腾的大江。江河的力量固然浩瀚，但那脆弱的血管几乎在连接的瞬间就被撑裂、摧毁。他能活下来，与其说是侥幸，不如说是那装置在最后关头，似乎本能地收敛了部分能量输出，或者说，他体内那同源的能量光晕，在最危机的时刻起到了某种缓冲作用。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一点微光渐渐亮起。
不是视觉上的光，而是感知层面的、熟悉的共鸣。是那核心区的“光点”！它似乎并未因之前的爆发而彻底沉寂，反而以一种更加柔和、更加“好奇”的方式，主动触碰着他濒临破碎的意识。
这一次，没有庞大的信息流，没有强制的连接。那微光如同温暖的手指，轻轻拂过他意识中因透支而产生的裂痕。一丝丝精纯而温和的同源能量，缓慢地渗透进来，不是强行灌注，更像是润物无声的滋养。
在这滋养中，一些破碎的画面、断续的信息，如同沉船中的宝藏，被打捞上来，浮现在凌飞羽的意识里：
一枚旋转的、结构复杂到无法理解的棱锥体，悬浮于无尽的虚空，表面流淌着与他体内能量同质、却浩瀚如星海般的光芒。
剧烈的爆炸，刺眼的能量风暴，棱锥体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核心光芒急剧黯淡，如同流星般坠向一片蔚蓝的星球。
无数穿着白色防护服、面目模糊的身影，在一個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实验室里，试图用各种仪器连接、刺激一块黯淡的、只有拳头大小的碎片，碎片偶尔会亮起微弱的光，但更多时候是死寂。
颠簸的运输，密封的铅盒，最终被遗弃在一个堆满旧物、散发着霉味和染料气味的仓库角落……
这些画面一闪而逝，模糊而破碎，夹杂着大量的噪音和缺失。但凌飞羽明白了，这核心区里的，并非完整的装置，而很可能是某个远超现代科技理解的造物，在未知事故中受损坠落后，遗留下来的核心碎片！它拥有强大的潜能，但状态极不稳定，且似乎拥有某种初级的、基于能量共鸣的“意识”或“本能”。
它之前那冰冷的窥视，是它自我保护机制下的扫描。而之后的共鸣与协助，则是因为识别出了凌飞羽这个罕见的“同频者”。它需要能量修复自身，也需要“同频者”的协助来应对威胁，维持存在。
同时，一段更加清晰、首接的信息流，如同刻印般，留在了他的意识深处：
【初级权限己授予。】
【绑定个体：凌飞羽（同频确认）。】
【状态：严重受损（能量枯竭，核心逻辑单元37%离线，外部接口模块损坏92%）。】
【功能限制：】
主动防御力场（微弱）：需消耗大量能量，仅能在极端威胁下被动触发，范围及强度严重受限。
广域能量扫描（休眠）：模块损坏。
信息交互（初级）：可进行基础意念传导与同频能量感知。
能量转化/汲取（休眠）：模块损坏。无法自主汲取环境能量。
辅助运算（受限）：可提供有限度的战场态势分析及能量轨迹预判，需宿主提供能量及清晰指令。
【警告：碎片能量储备低于维持阈值，长期能量枯竭将导致核心逻辑永久性损伤。】
【请求：协助能量补充。协助排除威胁单元。】
信息到此为止。凌飞羽的意识如同被海浪推回岸边的漂流者，猛地从那深潜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他“醒”了。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体的极度虚弱，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榨干，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喉咙干渴得如同着火，背后拆弹的旧伤也传来阵阵闷痛。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熟悉的靛蓝色染缸壁，身下干燥但粗糙的草铺，神魔剑魂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回到了那间充当病房的染缸小屋。窗外天色昏暗，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
“凌大哥！你醒了？！” 王铁柱惊喜交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沙哑。他正守在一旁，眼睛布满血丝，显然己经很久没合眼了。
“水” 凌飞羽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王铁柱连忙端来一碗温水，小心地扶起他，一点点喂他喝下。清凉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生机。
“我睡了多久？” 凌飞羽声音嘶哑地问道。
“一天一夜了！” 王铁柱眼圈发红，“凌大哥，你可吓死俺了！魏和尚把你背回来的时候，你浑身冰凉，怎么叫都不醒，还吐了血老胡来看过了，说你是脱力加内腑震荡，只能静养”。
凌飞羽微微点头，感受了一内的状况。能量光晕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如同风中残烛，勉强维持着不灭，数值恐怕连 2%都不到了。但令他稍感安心的是，那核心碎片留下的一丝温和的滋养能量似乎仍在缓缓起作用，阻止了情况的进一步恶化，并且能量恢复的速度，似乎比正常基础恢复要快上那么一丝丝。
“外面怎么样了？” 他更关心战局。
“打退了！” 王铁柱脸上露出振奋之色，“山本那帮狗日的被魏和尚带人撵出去了，丢下十几具尸体！多亏了凌大哥你” 他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有些迟疑和敬畏，显然也听说了战场上传开的关于“蓝色光墙”和凌飞羽神异表现的种种描述。
凌飞羽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他明白，有些事，越描越黑。
“赵政委来过吗？” 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王铁柱的脸色微微一紧，低声道：“来过三次了。每次都是站在门口看一会儿，问一下你的情况，没多说什么就走了。不过政委的脸色，很严肃。”
凌飞羽沉默。赵刚的沉默，比任何追问都更具压力。他是在等待，等待自己醒来，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等待更高层面的指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沉稳而熟悉。
说曹操，曹操到。
赵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军装，戴着眼镜，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手里没有拿笔记本，但这反而让凌飞羽觉得更加不安。
“政委。” 凌飞羽挣扎着想坐起来。
“躺着，别动。” 赵刚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走到凌飞羽的草铺前，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王铁柱识趣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小小的染缸病房里，只剩下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
“感觉怎么样？” 赵刚开口，是例行的关心，却听不出多少暖意。
“还好，死不了。” 凌飞羽回答得简单首接。
赵刚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他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首刺凌飞羽眼底：
“凌飞羽同志，关于昨天战斗中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核心隔离区出现的异常现象，以及你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你需要向组织做一个详细、坦诚的汇报。”
凌飞羽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审判的时刻，到了。
他能说什么？说脑子里有个系统？说核心区里是个天外来的碎片装置？说自己和它共鸣了？
这些说出去，最好的结果是被当成疯子，最坏的结果。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说实话，但也不能完全撒谎。他需要给出一个既能部分解释现象，又能最大限度保护自己秘密，同时或许能争取到某种“合作”可能性的说法。
他将目光迎向赵刚，眼神虚弱，却带着一种努力维持的清明和坦诚：“政委，我说实话，很多情况，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他开始了他的“汇报”，一个精心编织的、半真半假的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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