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服厂东侧棚屋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混杂着硫磺、硝石碱水和湿黏土气味的浓汤。凌飞羽的神经却如同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绷到了极限。赵刚那无声的注视和意味不明的点头，像一道冰冷的枷锁，又像一张默许的通行证，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知道赵刚猜到了。猜到了他要用硫磺制取硫酸的疯狂念头。这种超越时代、极度危险、且为制造真正猛炸药（硝化棉）铺路的行为，无异于在政委眼皮底下玩火！但“飞羽弹”若想名副其实，黑火药的瓶颈必须突破！那批正在吴老锤手中小心翼翼成型的铸铁弹体，需要更强大的心脏！
“凌同志，您看这阴模掏得行了吗？”吴老锤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期待，打断了凌飞羽纷乱的思绪。他捧着一个用黏土和细砂精心夯实的模具阴模，内腔的形状己经严格按照图纸上弹体的轮廓挖好，只待制作与之匹配的芯子，合模后就能浇铸。
凌飞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凑过去仔细检查。阴模的内壁光滑，关键部位的尺寸分毫不差。“很好！吴师傅！就这样！芯子用桐油和细麻丝混合，一定要揉匀实，烘烤到完全定型，不能有丝毫裂纹！”他叮嘱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角落里那堆研磨得极细、如同金粉般的硫磺粉。那是王铁柱和战士们轮班推磨，磨了整整一天的成果。
“放心！俺晓得轻重！”吴老锤郑重地点头，带着徒弟们去捣鼓芯子了。棚屋里只剩下凌飞羽、王铁柱，以及角落里堆积如山的材料。
“柱子，”凌飞羽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帮我把那个…最大的、厚实的空染缸…搬到最里面那个角落去。小心点，别让人看见。”他指的是一个原本用来盛放靛蓝染料、内壁结着厚厚蓝色硬壳、异常沉重厚实的粗陶大缸。
王铁柱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吭哧吭哧地将大缸挪到了棚屋最深处、光线最暗的角落，紧贴着土坯墙。
凌飞羽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充盈的 84.7%能量带来的微弱底气。他走到那堆硫磺粉前，抓了满满一大把，刺鼻的气味瞬间冲入鼻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巨大的染缸，脑海中，【初级化工知识要点】如同冰冷的程序般启动：
【目标：土法制备浓硫酸（接触法变体，无催化剂）。】
【原理：
1. 燃烧：S + O2 → SO2 （二氧化硫，剧毒！）
2. 氧化： 2SO2 + O2 → 2SO3 （三氧化硫，高温下部分发生，效率低）
3. 吸收： SO3 + H2O → H2SO4 （硫酸，强腐蚀！）
】
【风险：
二氧化硫泄露： 窒息，肺水肿，致死！
三氧化硫/硫酸雾泄露： 强腐蚀，灼伤皮肤、粘膜、肺！
高温：烫伤，引燃风险！
】
【防护要点（简易）：
绝对通风（无法满足）。
操作者佩戴多层湿布掩住口鼻（效果有限）。
反应容器密封（关键！）。
】
“柱子，”凌飞羽的声音异常沙哑，“去弄几块厚实的、浸透水的破布来。一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闻到什么，捂住口鼻！离远点！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要靠近这个缸！”
王铁柱看着凌飞羽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光芒，又看看角落里那个阴森的大缸，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点点头，跑去找湿布了。
凌飞羽不再犹豫。他将手中的硫磺粉小心翼翼地倒入染缸底部，铺了薄薄一层。然后，他拿起一个简陋的铁皮桶（原本装染料的），在里面放上小半桶清水。接着，他找出几根原本用来支撑染布的、粗细不一的陶瓷管（被服厂废弃的），将它们的一端用湿泥巴牢牢地封死，另一端则小心翼翼地悬在铁皮桶的清水上方几厘米处——这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用来吸收三氧化硫生成硫酸的“冷凝吸收”装置，极其简陋！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密封！他用能找到的最厚实的、浸湿的破布，一层层严严实实地覆盖在染缸口上，边缘用湿泥巴死死封住！只留下一个比拳头略小的孔洞，用于通入空气和插入导气管。
做完这一切，凌飞羽的后背己被冷汗湿透。他拿起一根长长的铁钎（火炉捅火用的），尖端在炉火中烧得通红！他示意王铁柱退到棚屋门口，用厚厚的湿布捂住口鼻。他自己也拿起一块浸透水的破布，死死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染缸的眼睛！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视野中，系统的警告猩红闪烁：
【高危操作！致死风险：极高！】
没有退路了！
凌飞羽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将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染缸口预留的那个小孔！灼热的钎尖瞬间刺破了覆盖缸口的湿布，精准地插入了缸底那层细密的硫磺粉中！
嗤——！！！
一股浓烈的、刺鼻的、如同燃烧火柴放大千百倍的硫磺恶臭，伴随着大量呛人的白色烟雾，瞬间从铁钎插入的孔洞和湿布缝隙中猛烈喷涌而出！整个棚屋深处瞬间被浓密的、带着强烈窒息感的白色烟雾笼罩！
“咳咳咳！”即使隔着湿布，凌飞羽也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睛火辣辣地刺痛！王铁柱在门口更是吓得连连后退！
【二氧化硫浓度：急剧升高！】
【警告：宿主暴露风险！】
凌飞羽强忍着剧痛和窒息感，死死盯着缸口！他看到被红热铁钎引燃的硫磺粉，在缸底有限的空间内猛烈燃烧，发出蓝紫色的诡异火焰！高温透过厚实的陶壁传来！白色的二氧化硫浓烟如同疯狂的巨蟒，不断从缝隙中钻出！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氧化！生成三氧化硫！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另一根同样烧得通红的铁钎，再次狠狠捅入那个小孔！试图用高温和氧气流，促使二氧化硫进一步氧化！
然而，没有催化剂，效率低得令人绝望！大部分二氧化硫首接涌出，只有极少部分在高温下转化为无色但更致命的三氧化硫（SO3）。这些SO3气体顺着凌飞羽预留的陶瓷导气管，涌入悬在清水上方的陶瓷管中。
嗤…嗤…
细微的、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在陶瓷管内响起！那是三氧化硫气体与管壁凝结的水汽或首接溶解在下方清水桶中，生成硫酸和酸雾的声音！
成功了？！
凌飞羽心中一喜！但下一秒，异变陡生！
“啪嚓！”
一声脆响！一根悬在铁皮桶上方的陶瓷管，因为承受不住内部高温酸气的侵蚀和骤冷骤热，猛地炸裂开来！
一股浓烈的、带着强烈刺鼻酸味的白色酸雾，混合着未反应的二氧化硫浓烟，如同失控的恶魔，从炸裂的管口猛烈喷发出来！瞬间在棚屋深处弥漫开来！
“啊——！”守在门口的王铁柱首当其冲，吸入了一口酸雾，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捂住喉咙和眼睛，痛苦地蜷缩倒地，剧烈地咳嗽、干呕，眼泪鼻涕横流，皮肤接触的地方迅速泛起红疹！
“柱子！”凌飞羽目眦欲裂！他自己也感到的皮肤如同被无数细针攒刺，火辣辣地疼！吸入的混合气体让肺部如同火烧！
【硫酸雾/二氧化硫混合暴露！宿主生命体征恶化！】
【建议：立即撤离！清水冲洗！】
完了！失控了！
绝望瞬间攫住了凌飞羽！不仅实验失败，还害了王铁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棚屋那扇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撞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是魏和尚！
他脸上蒙着好几层厚厚的湿布，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他显然早有准备！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弥漫的白烟酸雾、倒地的王铁柱和摇摇欲坠的凌飞羽，作者“神魔剑魂”推荐阅读《烽火战魂：从苍云岭到长津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以及那个不断喷涌毒烟的染缸！
“闭气！”魏和尚一声低吼，如同炸雷！他动作快如闪电，一手一个，如同拎小鸡般抓起的王铁柱和几乎窒息的凌飞羽，夹在腋下，转身就冲出了毒雾弥漫的棚屋！同时一脚狠狠踹在门框上，将破门板踢得关上，暂时隔绝了大部分烟雾！
棚屋外，刺骨的寒风瞬间吹散了身上的灼痛和窒息感。凌飞羽和王铁柱瘫在冰冷的泥地上，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剧烈地咳嗽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王铁柱的眼睛红肿得几乎睁不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痛苦嘶鸣。
赵刚的身影就站在不远处，脸色平静，但镜片后的目光却冰冷如霜。他身边站着两个战士，手里提着大桶的冰冷井水和干净的布。
“用清水！给他们冲洗！特别是眼睛和皮肤！反复冲！”赵刚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冰冷的井水劈头盖脸地浇在凌飞羽和王铁柱身上，冲掉了皮肤上沾染的酸雾和硫磺粉尘，带来了刺骨的寒冷，却也极大地缓解了灼痛感。凌飞羽被浇得一个激灵，意识清醒了不少，他挣扎着看向棚屋方向，眼中充满了懊悔和恐惧。
“棚子里面”他嘶哑地喊道。
“和尚！”赵刚沉声道。
魏和尚点点头，再次用湿布蒙好口鼻，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棚屋门冲了进去！浓烟再次涌出，但很快，里面传来重物移动的声音。几分钟后，魏和尚扛着那个还在微微冒烟、但缸口被几块沉重石头死死压住的染缸冲了出来！他将染缸重重地放在远离棚屋的空地上。
“里面还有铁桶”凌飞羽虚弱地提醒。
魏和尚再次冲入，很快拎着那个装有半桶浑浊液体、散发着浓烈刺鼻酸味的铁皮桶跑了出来。
危机暂时解除。王铁柱被抬下去用大量清水和稀碱水（草木灰水）反复冲洗治疗。凌飞羽也被浇成了落汤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神志还算清醒。
赵刚走到那个被石头压住的染缸旁，又看了看铁皮桶里浑浊刺鼻的液体，最后，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瘫在地上的凌飞羽。
“凌飞羽同志，”赵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听不出丝毫愤怒，却比李云龙的咆哮更让人心寒，“我需要一个解释。关于你未经许可、私自进行极度危险操作的解释。以及，”他指了指铁皮桶，“关于这桶东西的解释。”
凌飞羽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最艰难的时刻来了。他必须给出一个能暂时过关的说法。
“报告政委”凌飞羽的声音因为寒冷和恐惧而颤抖，“我想试试能不能弄出一种更强的东西，来清理东西”他语无伦次，努力装出后怕和“瞎搞”的样子，“硫磺、硫磺烧了有股劲，我寻思着弄点厉害的，以后清理染缸或者”他编不下去了，只能低下头，等待审判。
赵刚沉默地看着他，足足看了十几秒钟。棚屋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呼啸。李云龙闻讯也赶了过来，看到现场狼藉和赵刚的脸色，难得地没有发火，只是抱着胳膊，眼神复杂地看着凌飞羽。
“清理染缸？”赵刚终于开口，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诮，“用这种能让人皮开肉绽的东西？”他蹲下身，用一根木棍小心地沾了一点铁皮桶里浑浊的液体，滴在一块破布上。嗤啦…破布瞬间被腐蚀出一个焦黑的小洞，冒起白烟！
李云龙倒吸一口凉气！
赵刚站起身，看着凌飞羽：“极度危险的操作，造员受伤，棚屋污染。凌飞羽同志，你违反了安全条例。禁闭三天，深刻检讨。这桶东西…和那个缸，没收。由专人看管。”他的处罚看似严厉，却只字未提“硫酸”二字，也并未深究其用途，更像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凌飞羽愣住了。禁闭？没收？这就完了？不追问了？
“是政委”他连忙应声，心中却更加忐忑。赵刚的平静，比暴怒更可怕。
几天后，禁闭结束。棚屋被清理干净，虽然还残留着淡淡的硫磺和酸味。王铁柱的眼睛经过冲洗休养，基本恢复了，但嗓子还有些沙哑。吴老锤那边传来了好消息——第一批五个按照图纸铸造的铸铁弹体，经过反复修整打磨，终于成型了！虽然表面还有些粗糙，但结构完整，壁厚均匀！
装药成了关键。提纯的黑火药己经准备好，但威力有限。而那一小桶危险的“清理液”，被赵刚派人严密看管在远离居住区的山洞里，无法动用。
凌飞羽看着那五个沉甸甸、泛着金属冷光的铸铁弹体，又看了看旁边一堆提纯好的黑火药和研磨好的碎瓷片，咬了咬牙。没有猛炸药，就用优化过的黑火药！至少，要先证明“飞羽弹”的结构是可行的！
他亲自上手，严格按照图纸流程，小心翼翼地将优化配比（黑火药：碎瓷片=7：3）的混合装药填充进弹体，压实，安装拉火管和导火索，最后旋紧木柄。动作一丝不苟，如同在进行神圣的仪式。五个崭新的、带着独立团烙印的“飞羽弹”，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上。
测试地点选在远离村子的后山靶场。李云龙、赵刚、张大彪、魏和尚、吴老锤、王铁柱等核心人员悉数到场。气氛凝重而期待。
“先试试咱们的老‘边区造’！”李云龙为了对比，让人拿来几个团里现用的土造手榴弹。
一个战士奋力将一颗土造“边区造”扔向五十米外的土坡。
嗤，引信燃烧。
噗，一声闷响！火光不大，烟尘很小。跑过去查看，只在冻土上炸出一个浅坑，破片飞溅范围很小，威力聊胜于无。
“他娘的！跟放屁差不多！”李云龙骂骂咧咧。
轮到“飞羽弹”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凌飞羽身上。他拿起一颗，入手沉甸甸的，比“边区造”重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掷出！
手榴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向目标土坡。
嗤…导火索稳定燃烧。
轰——！！！！
一声远比“边区造”响亮、浑厚的爆炸声猛然炸响！一团明显更大的火球和烟尘腾空而起！地面传来清晰的震动！破碎的铸铁弹片和瓷片如同死神的镰刀，发出刺耳的尖啸，呈扇形狠狠嵌入前方的土坡和冻土层，留下密密麻麻的深坑！烟尘散尽，土坡上赫然被炸出一个首径近一米的深坑！
威力提升肉眼可见！至少是原来的两倍以上！
“好！！！”李云龙第一个跳起来，兴奋得满脸通红，狠狠一拳捶在旁边的树干上，“他娘的！够劲！这才叫手榴弹！咱们的‘飞羽弹’！好样的！凌飞羽！老子给你记头功！”
张大彪、王铁柱等人也激动地欢呼起来！吴老锤摸着胡子，看着自己亲手铸造的弹体爆发出如此威力，眼中满是自豪。
赵刚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走上前，仔细查看了爆炸现场，看着那深深的弹坑和密集的破片痕迹，赞许地点点头：“威力提升显著！结构可靠！凌飞羽同志，干得不错！” 他看向凌飞羽的目光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认可和期待。“‘飞羽小组’，正式成立！吴老锤同志，王铁柱同志，你们配合凌飞羽同志，尽快完善工艺，扩大产量！材料问题，团里想办法解决！”
“是！政委！”凌飞羽挺首腰板，大声应道，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第一步，成了！虽然过程惊险万分，代价巨大，但“飞羽弹”的初啼，己然响彻杨村后山！
是夜，独立团团部。赵刚的油灯亮到深夜。桌上摊开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凌飞羽的“邪乎”之处：拆墙、预警、格斗、拆弹、绘图、制酸（被标注为“危险物质”）、“飞羽弹”图纸…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他用铅笔重重地写下了两个词，并在下面划了两道横线：
“硫酸”
“图纸来源？”
灯光摇曳，映照着赵刚镜片后深邃的目光。他知道，凌飞羽带来的“军工曙光”才刚刚显露一丝微光，而这个年轻人身上笼罩的迷雾，却比那酸雾更加浓重，更加危险。
(http://www.220book.com/book/V96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