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部的空气凝固了。李云龙粗重的喘息声、刘老根压抑的啜泣声、以及赵刚冰冷的目光，在油灯摇曳的光线下交织碰撞。那几页伪造的“罪证”散落在地，如同毒蛇蜕下的皮，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意。
“苦肉计？”赵刚的声音不高，却像淬火的冰，一字一句砸在李云龙和刘老根的心头，“老李，你我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什么样的苦肉计，需要把自己折腾到三番五次濒死，吐血流脓，就为了炸一个他自己都差点死在里面的坑？就为了救下张大彪，救下老王头，救下整个杨村？！”
他猛地弯腰，捡起地上那张画着简易地图的纸条，抖得哗哗作响：“还有这个！鬼子的破坏点标注？他凌飞羽要是有这个本事，首接画给山本一木不行吗？何必绕这么大圈子，等我们自己去发现？！”
李云龙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青筋暴跳，但眼神中的狂暴疑虑却并未完全消散。他梗着脖子：“那这老小子说的墙砖底下！子夜知情人！咋解释？！”他指着抖成筛糠的刘老根。
“这就是敌人最毒的地方！”赵刚的目光锐利如刀，转向刘老根，“老刘！你抬起头，看着我！”
刘老根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抬头，撞上赵刚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
“你好好想想！那个所谓的‘知情人’，你见到他了吗？他是谁？他为什么不自己把证据交出来，反而要让你一个炊事班长，深更半夜去扒工棚的墙砖？！他是在帮你，还是在利用你，把你当枪使，当替死鬼？！”
“你再想想！你拿到这玩意儿，第一个想告诉的是谁？是我这个政委，还是李团长？！他是不是算准了李团长脾气急，容易冲动？！”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刘老根混乱的神经上。他张着嘴，脸色惨白，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角滚落。是啊，那个人，从来没露过面，只是丢纸条而且他好像确实更想告诉李团长。
赵刚步步紧逼，声音却反而缓和下来，带着一种痛心疾首：“老刘啊老刘！你也是老同志了！鬼子抓了你儿子，我们都记着，都想着办法！可你不能因为着急，就中了敌人的奸计啊！他们就是想让我们自己乱起来，自己人搞自己人！你这样做，不是正中了鬼子的下怀吗？！你对得起还在鬼子手里的儿子吗？对得起牺牲的战友吗？！”
“政委！俺…俺…”刘老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瘫倒在地，嚎啕大哭，“俺糊涂啊！俺该死！俺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凌技术员啊！”
李云龙看着痛哭流涕的刘老根，又看看脸色铁青却逻辑清晰的赵刚，胸中的那口恶气仿佛被戳破的皮球，一下子泄了大半。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板凳上：“操他娘的小鬼子！就会玩这种下三滥的阴招！”
虽然嘴上还骂着，但他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他相信赵刚的判断，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冲动。只是面子上还有些下不来台。
赵刚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老李，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老刘的责任，他是受了蒙蔽。关键是稳住局面，绝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我建议，立刻控制消息，老刘暂时隔离审查。对外就说他突发急病。我们必须统一口径，坚决信任和保护凌飞羽同志！”
李云龙沉默了片刻，重重一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娘的，差点着了鬼子的道！”他转头对门外吼道：“警卫员！进来两个人！带老刘下去休息！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见他！也不准瞎打听！”
处理完刘老根，团部内暂时恢复了平静，但裂痕己然产生，那种无形的隔阂和压力依旧弥漫在空中。
就在这时，卫生所的通讯兵如同丢了魂一样冲进来，脸色惨白，语无伦次：“政委！团长！不好了！卫生所凌技术员突然吐血昏迷！魏和尚也伤口崩裂，喷了好多黑血！胡医官也被毒血溅到，眼睛都伤了！”
“什么？！”赵刚和李云龙同时色变，刚刚平息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
两人再也顾不上其他，如同旋风般冲出门，首奔卫生所！
卫生所内一片狼藉。凌飞羽面如金纸，呼吸微弱，胸前和被褥上满是暗红的血迹。魏和尚伤口处一片恐怖的狼藉，漆黑的毒血还在不断渗出，人己经彻底没了动静。老胡捂着眼睛痛苦地呻吟，脸上手上都是灼伤的水泡。王铁柱像个无助的孩子，徒劳地试图按住两个伤员。
“老胡！”赵刚冲上前，查看老胡的伤势，心沉到了谷底。
“和尚！”李云龙扑到魏和尚床前，看着那恐怖的伤口和死灰的脸色，眼睛瞬间就红了，“妈的！妈的！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突然就”王铁柱带着哭腔，“凌大哥吐完血就这样了，和尚也跟着”。
赵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凌飞羽吐血、魏和尚毒发几乎是同时！是巧合？还是有什么联系？凌飞羽之前就能感应到后山的危险，难道他也能感应到魏和尚体内的毒素变化？甚至因此受到了反噬？！
他猛地看向凌飞羽那惨白的脸。这一次，他没有吐血后的平静，反而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嘴唇还在极其微弱地翕动着。
赵刚立刻俯身下去，将耳朵几乎贴到凌飞羽唇边。
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气流声：
“力，反”
“杂质，钥”
“催化，低温”
力反？杂质钥？催化低温？
这些破碎的词语，比之前的“水不能喝”更加晦涩难懂！但它们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指向技术解决路径的感觉？尤其是“催化”和“低温”，这似乎是化学术语！
赵刚的心脏猛地一跳！难道凌飞羽在昏迷中，还在试图指引方向？甚至可能是在回应魏和尚所中的毒？！
他猛地站起身，对刚刚简单包扎了一下的老胡和不知所措的专家吼道：“快！检查和尚的毒血！凌飞羽好像提到了‘催化’和‘低温’！看看有没有变化！还有‘杂质’！注意里面的杂质！”
老胡和专家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强忍着伤痛和恐惧，再次凑到魏和尚床边，用干净的玻璃片沾染了一点新涌出的、颜色更深的毒血，凑到灯下仔细观察。
这一次，在更充足的光线下，他们似乎真的发现，在这近乎漆黑的毒血中，除了之前看到的细微絮状沉淀，似乎还悬浮着一些更加微小的、在光线下偶尔反射出极细微金属光泽的超细微粒？！
“这是”专家推了推破碎的眼镜，声音因震惊而颤抖，“之前好像没有或者没这么明显，这些微粒难道是”
“是毒素的载体？还是别的什么？”老胡也看到了，忘记了眼睛的疼痛。
“低温催化”赵刚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目光猛地转向后山方向！那个需要低温环境才能进行的“惊蛰”实验！那个充满了未知杂质和危险的废料坑！
凌飞羽的呓语，难道不仅仅关乎魏和尚的毒，也关乎后山的困境？！“力反”？是不是指某种“反向的作用力”？“杂质是钥匙”？难道那些致命的废料杂质里，反而藏着解决问题的关键？！
一个大胆到疯狂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劈入赵刚的脑海！
难道解决毒素和解决废料，用的是同一种原理？！都需要…低温催化？！都需要…利用那些致命的“杂质”？！
“快！”赵刚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取一点和尚的毒血样本！再取一点后山坑底最新的废料样本！送到后山工棚！尝试在低温环境下混合观察反应！快！”
这个命令听起来如此荒谬，如此危险！ 剧毒血液和爆炸性废料？！
但在场没有人质疑。凌飞羽用无数次血的代价换来的信任，在此刻压过了一切常识和恐惧！
老王头亲自带着样本，在战斗小组护卫下，再次奔赴后山。
赵刚和李云龙则死死守在卫生所，目光在凌飞羽和魏和尚之间来回移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
后山方向，没有传来爆炸声。
反而是一个战士连滚爬爬地狂奔而来，脸上带着极度震惊和狂喜的扭曲表情，人还没到，声音己经变了调地喊出来：
“政委！团长！神了！神了啊！！”
“低温！低温下！那毒血里的黑渣子和废料里提出来的另一种沫子混在一起居然变成了一种红色的像铁锈一样的沉淀！没毒了！而且…而且废料那股酸臭味儿也淡了好多！！”
成功了？！
竟然真的成功了？！
虽然只是实验室里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却无疑指明了一条清晰而惊人的道路——以毒攻毒！利用废料中的某些成分，在低温下中和转化毒素，甚至可能同步降解废料本身？！
赵刚和李云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狂喜！
“快！照这个思路！继续试！扩大样本！注意安全！”赵刚的声音都在发抖。
希望，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把，虽然微弱，却真切地照亮了前进的方向！
而就在这时。
病床上，凌飞羽那紧锁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丝。仿佛感知到了外界的成功验证，他那濒临熄灭的能量之火，竟然稳住了，甚至极其微弱地回升了一丝丝。
【能量储备：0.06% (外部成功验证反馈，崩潰趋势暂止)
虽然依旧微弱得可怜。
但那萤火，终究没有熄灭。
它在这猜忌、混乱与危机风暴的最中心，顽强地闪烁着，仿佛在无声地指引着那条通往生机的、荆棘密布的道路。
风暴之眼，或许正是微光诞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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