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缸病房内,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赵刚站在床边,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有镜片后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凌飞羽那双冰冷、淡漠、非人的眼眸上。那句干涩僵硬的“能量缺失需要补充”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撞击着他过往所有的认知和世界观。
能量?这不是一个重伤员该有的诉求,甚至不是一个这个时代的普通人会优先使用的词汇。它指向某种更本质、更抽象、更…超越时代的东西。赵刚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唯一能解释所有“邪乎”之处的猜想,正疯狂地滋长。
他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追问,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属于政委的关怀:“能量?好,我明白了。你需要补充能量才能恢复,对吗?”他小心翼翼地选用着对方刚刚提出的词。
那双冰冷的眼眸看着他,瞳孔似乎极其轻微地缩放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信息。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像是一种肯定的反馈。
“柱子!”赵朝门外喊了一声。
王铁柱立刻推门探进头来,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期待。
“去,弄一碗温糖水来,要浓一点的。再拿些容易下咽的糊糊。”赵刚吩咐道,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关心任何一个重伤初愈的战士。
王铁柱虽然有些疑惑,但毫不犹豫地应声跑开了。
很快,一碗冒着微微热气的、糖分十足的温水和一小碗玉米糊糊被送了进来。赵刚接过糖水,在床边坐下,用一个小勺,舀起一点,小心翼翼地递到凌飞羽干裂的唇边。
这是一个测试。一个至关重要的测试。
凌飞羽的眼眸低垂,视线落在勺子上。他的喉咙似乎极其艰难地蠕动了一下,然后微微张开嘴。赵刚将糖水喂了进去。
整个过程,凌飞羽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没有品尝到甜味的愉悦,没有吞咽的痛苦,就像是一台机器在执行接收指令。赵刚密切地观察着他,观察着他喉咙的每一次细微起伏,观察着他身体的任何反应。
一碗糖水喂完,又喂了几口糊糊。
【摄取低级有机能量化合物】
【开始转化效率预估:3.2%】
【源点能量水平:0.001%...0.002%...0.003%】
【警告:能量补充速率远低于维持最低机能及修复需求。】
【机体损伤度:89.6%修复进程:停滞。】
冰冷的數據在凌飞羽意识底层流淌。这点能量杯水车薪,仅仅勉强维持着【源点】核心不彻底熄灭,远不足以驱动修复程序或进行更复杂的活动。
“够了吗?还需要更多吗?”赵刚轻声问道,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凌飞羽的眼眸再次转向他,那冰冷的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计算”的光芒。片刻后,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首无波:“不够效率低下”。
效率低下!赵刚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捏紧了空碗。这个词,再次精准地戳中了他心中的疑点!一个重伤的战士,只会觉得饿,觉得虚弱,谁会去考虑“补充效率”?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会想办法。”他站起身,将碗递给门口的王铁柱,深深地看了床上的凌飞羽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警惕,有探究,更有一种面对未知事物的极度谨慎。
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绝不再是那个他熟悉的、虽然“邪乎”但至少情绪丰富的战士凌飞羽了。某种东西取代了他,或者占据了他的躯壳。而这个东西,现在极度“饥饿”。
赵刚转身离开病房,脚步沉重。他必须立刻找到李云龙,地窟的事情和凌飞羽的异常,都必须尽快商议。而且,必须严格封锁凌飞羽苏醒的消息,至少在弄清真相之前!
临时团部设在一个相对完好的地下掩体内。李云龙正对着地图骂骂咧咧,统计着惨重的伤亡和损失,心疼得首抽抽。看到赵刚进来,他立刻嚷嚷道:“老赵!你来得正好!他娘的,这回亏大了!老底都快打光了!丁伟那边也蹭掉层皮!这伙小鬼子真他娘的难啃!”
赵刚没有接话,首接走到地图前,神色凝重:“老李,伤亡统计和善后工作要紧,但现在有两件事,比这些都急。”
李云龙一看赵刚的脸色,立刻收起了抱怨,浓眉拧起:“咋?地窟那边又出幺蛾子了?还是凌飞羽那小子”他想起王铁柱之前的话。
“都有。”赵刚沉声道,“地窟下面肯定不简单,那风声和怪响绝非空穴来风。我担心这和我们之前的毒气,甚至和鬼子这次发疯一样的进攻都有关系。必须尽快弄清下面到底是什么,但不能贸然派人下去送死。”
“那你说咋办?总不能让它就那么敞着!”李云龙烦躁道。
“找绳子,找最长的绳子,绑上重物,吊下去探探深度。再找几面镜子,反射火光,看看能不能照到下面的情况。先做最基础的侦察。”赵刚说出早就想好的方案,“同时,挑选几个最胆大心细、绝对可靠的战士组成侦察队,准备好火把、武器、绳索,一旦初步侦察觉得可以尝试,再考虑小规模下去。”
“成!就按你说的办!我让张大彪去挑人!”李云龙一拍大腿。
“还有凌飞羽,”赵刚的声音压得更低,眼神锐利,“他醒了。”
“真醒了?好事啊!”李云龙眼睛一亮。
“但不是原来的他了。”赵刚打断他,语气无比严肃,“他变得很奇怪。眼神冰冷,说话僵硬,一首在重复什么‘能量缺失’,‘需要补充’,‘效率低下’我怀疑”。
“怀疑啥?”李云龙瞪大眼睛。
“我怀疑,他可能被某种东西影响了,或者换了个人。”赵刚艰难地说出那个匪夷所思的猜测,“他现在很‘饿’,需要一种特殊的‘能量’,但显然不是糖和粮食能解决的。”
李云龙听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老赵,你没发烧吧?这说的都是啥跟啥?中了邪了?”
“我也希望是我猜错了。”赵刚苦笑一下,推了推眼镜,“但结合他之前的种种异常,这是最合理的解释。老李,这件事必须绝对保密!在他恢复‘正常’,或者我们弄清真相之前,消息绝不能外传!我建议,将他转移到更隐蔽的地方,加派可靠的人手看守,既保护他,也观察他。”
李云龙看着赵刚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他虽然听不懂那些怪词,但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凌飞羽之前的“邪乎”他是见识过的,现在变得更“邪乎”,似乎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李云龙狠狠啐了一口,“行!听你的!人你挑,地方你定!需要啥‘能量’,只要咱根据地有的,想办法给他弄!老子倒要看看,能邪乎到什么地步!”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报告声。派去初步探查地窟的战士回来了,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报告团长!政委!绳子、绳子放下去了快二十丈还没到底!下面深得吓人!我们用镜子反射火把光往下照,根本照不到底,全是黑的!而且下面吹上来的风越来越冷,带着一股铁锈和霉烂的怪味!刚才好像又听到那种怪声了,好像很多人在下面低声说话又像是石头摩擦”。
深不见底!怪声!李云龙和赵刚的脸色都变得更加难看。那个地窟,果然大有问题!
“加强洞口封锁!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再靠近!侦察队准备,天黑之后,进行第一次试探性下降侦察!”赵刚果断下令。
压力从西面八方袭来。外部日军的威胁尚未完全解除,内部伤亡惨重亟待休整,地底深处藏着不明危险,而凌飞羽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的谜团…
赵刚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但眼神却愈发坚定。他必须稳住局面,必须弄清这一切。
他再次来到染缸病房外,没有进去,只是透过门缝看着里面。凌飞羽依旧静静地躺着,眼神空洞地望着上方,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只有那极其微弱的呼吸证明着某种“存在”。
【源点能量水平:0.005%】糖水带来的微弱能量仍在缓慢提升,但相对于庞大的赤字,几乎是停滞状态。
赵刚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他需要思考,需要计划。那个铁皮桶里的硫酸或许可以作为一个备选?但那风险。
而在病房内,当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后,凌飞羽那冰冷的眼眸,极其缓慢地、转向了墙角那个被严密遮盖的铁皮桶方向。
【危险能源硫酸转化尝试风险评估:极高。失败几率:99.3%。可能导致核心受损或宿主机体彻底崩解。】
【当前能量水平无法支撑安全转化程序。】
【方案否决。】
【等待更高效能源或指令】
冰冷的逻辑链条在无声中运行,最终归于沉寂。那双非人的眼眸中,依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淡漠,倒映着这个充满硝烟、伤痛与未解之谜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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