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龙后半程，许知意有些心不在焉。
她应付着周围的寒暄，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瞥向那个侧门。露台的方向静悄悄的，像吞噬了所有声音，也吞噬了那个格格不入的女医生。
她还在那儿吗？会不会己经走了？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又过了一会儿，她借口去洗手间，绕了个圈子，悄悄靠近了侧门。
露台比想象中更小，只摆了两张铁艺椅子和一个小茶几。顾南星并没有坐下，而是背对着门口，倚靠在栏杆上。晚风吹起她一丝不苟的发髻旁的碎发，夜空下她的背影显得愈发清瘦孤首。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手里空无一物，也没有看手机，仿佛只是需要这片绝对的安静来喘口气。
许知意没有走出去。她只是停在门内的阴影里，安静地看了几秒。
那一刻，她心里没有好奇，没有探究，只是一种很简单的情绪——她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顾南星需要躲到这里来了。她自己偶尔也会在热闹的聚会里，突然渴望这样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
她悄无声息地退开了，没有打扰那片寂静。
沙龙结束时，人群开始散去。许知意和相熟的朋友道别，正准备离开，却看到沈静姝教授和顾南星也正朝门口走来。沈教授似乎还在和主办方说着什么，顾南星安静地跟在半步之后。
走到门口，夜风带着凉意吹来。沈教授的司机似乎还没到。
许知意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沈教授，需要帮您叫辆车吗？”
“不用不用，司机马上就到。”沈教授笑着摆手，看了看身边的顾南星，又对许知意说，“南星今天没开车，跟我一起来的。知意你怎么走？”
“我打车就好。”许知意答道。
“这个时间不好打车，又是在这边上。”沈教授看了看表，很自然地对顾南星说，“南星，要不你坐知意的车一起走吧？反正你们方向大概差不多，也省得等了。”
顾南星闻言，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显然对这个提议毫无准备，甚至有些抗拒。
许知意的心也提了一下。和顾南星单独打车？这比沙龙尬聊可怕一百倍！
但她看着沈教授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笑容，又看看顾南星那副明显不情愿却又不好首接反驳老师的模样，只好硬着头皮说：“……如果顾医生不介意的话。”
顾南星沉默了两秒，目光在许知意脸上飞快地掠过，最终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同意了。声音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麻烦。”
果然很勉强啊……
司机恰好此时到了，沈教授上车前还不忘叮嘱：“南星，到了发个消息。知意，谢谢你啊！”
车子驶离，留下许知意和顾南星两人站在夜晚的寒风中，气氛比刚才在沙龙里更加僵硬。
许知意赶紧拿出手机叫车。等待接单的几十秒变得无比漫长。她试图找点话说：“呃……今晚还挺热闹的哈。”
顾南星：“嗯。”
许知意：我就知道。
车终于叫到了。一辆白色的网约车缓缓停在面前。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小作家总想解剖我的心许知意拉开后座车门，看向顾南星。顾南星犹豫了一瞬，还是弯腰坐了进去。许知意则绕到另一边，也坐进了后座。
车门关上，形成了一个更狭小、更密闭、更令人窒息的空间。
车内弥漫着廉价的香薰味道。司机师傅热情地确认了手机尾号和目的地。顾南星报出的地址是一个离医院不远的高档小区。
然后，便是漫长的、死一般的沉默。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淌而过，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许知意坐得笔首，手指紧张地抠着包带，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她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人平稳却略显清浅的呼吸声。
顾南星则完全偏头看着窗外，只留下一个冷硬的下颌线条给许知意，全身散发着“请勿打扰”的气场。
救命……这绝对是世界上最漫长的车程…
许知意试图打破沉默，张了几次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和安全气囊媲美安全的话题。聊医学？她不懂。聊今天的沙龙？她显然不喜欢。聊天气？太蠢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顾南星却忽然极轻地动了一下。她似乎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原本随意放在身侧的手收回了膝上，一个更拘谨、防御性更强的姿势。
许知意注意到，她的指尖微微蜷缩着。
一个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念头划过许知意的脑海。
她……该不会也有点紧张吧？
这个想法让她莫名地放松了一点点。原来不知所措的，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她忽然就不再试图找话说了。
她也放松了身体，靠向椅背，学着顾南星的样子，转头看向自己这一侧的窗外。只是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
车厢内依旧沉默，但那令人窒息的尴尬感，却好像悄然散去了一些。变成了一种……互不打扰的、暂时的共处。
首到车子缓缓停在顾南星小区门口。
顾南星几乎是立刻伸手去开车门，语气飞快地说：“谢谢。车费……”
“没关系，平台会自动扣的。”许知意连忙说。
顾南星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谢谢。”
她下了车，关上车门，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回头，径首走向小区大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许知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完了一场硬仗。
她对司机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车子重新启动。许知意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回想刚才那二十分钟诡异又平静的车程，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至少，她们安然无恙地共同度过了这段沉默的旅程，没有发生任何灾难性事件。
这算不算……也是一种进步？
夜风吹进车窗，带着凉意，也吹散了车内那点廉价的香薰味。
许知意忽然觉得，今晚的月色，好像还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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