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摔上的巨响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
许知意僵在原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脸色苍白。顾南星母亲那些淬毒般的话语——“不清不楚”、“笑话”、“拖累”、“污点”——如同冰冷的针，反复穿刺着她的耳膜和心脏。
顾南星第一时间紧紧将她揽入怀中，手臂用力得几乎有些箍疼她，声音低沉而沙哑，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没事了…没事了…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
许知意把脸深深埋进顾南星的颈窝，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令人安心的气息。
她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哽咽得发不出声音，只有温热的眼泪无声地涌出，浸湿了顾南星的衣领。
不是委屈，更多的是猝不及防的惊悸、被肆意践踏尊严的愤怒，以及为顾南星感到的心疼。
顾南星感受到颈间的湿意，心脏像是被狠狠拧紧，又酸又胀。她只能更紧地抱住怀里的人，下颌轻蹭着她的发顶，用这种笨拙的方式传递着无声的歉意和安抚。
过了好一会儿，许知意身体的颤抖才渐渐平息。她微微抬起头，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后怕：“她……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顾南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底风暴未歇：“她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她的声音冷硬而肯定，“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知意。”
她看着许知意脆弱苍白的脸，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她的泪痕，动作小心翼翼。
这时，许式房间的门悄悄开了一条缝。小姑娘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大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小声问：“姐姐……顾姐姐……那个凶阿姨……走了吗？”
顾南星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她尽量放缓声音：“嗯，走了。别怕。”
许式却光着脚跑出来，扑进许知意怀里，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姐姐，我害怕……”
许知意赶紧抱住妹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心里对陈雪的厌恶和无力感又加深了一层。顾南星看着相拥的姐妹俩，沉默地站起身，走到阳台关上了门。
她没有抽烟，只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声音透过玻璃门隐约传来，冷静、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似乎在安排安保和律师方面的事情。许知意没有细听，但看着顾南星挺拔却冰冷的背影，知道她在用她的方式构筑防线。
之后几天，表面看似恢复了平静。陈雪没有再出现，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和不安感却像低气压般持续笼罩着这个家。
许式变得有些黏人，夜里偶尔会惊醒。许知意写作时也常常心神不宁，效率极低。
下午，许知意正试图集中精神修改稿子，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是一个熟悉的老家号码。她心里莫名一紧，通常家里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来电。
她接起电话：“喂，妈？”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母亲往常温和的声音，而是邻居张阿姨焦急慌乱、带着哭腔的喊声：“知意啊！不好了！你爸他……你爸他胸口疼得厉害，喘不上气！脸色白得吓人！我们己经叫了救护车了！你妈慌得路都走不稳了……”
许知意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氧气，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
“什……什么？我爸他……怎么会？严重吗？现在怎么样？！”她的声音瞬间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如纸。
“不知道啊！救护车还没到！你爸捂着胸口说不出话……知意你快回来吧！快点啊！你妈需要你！”张阿姨的声音也充满了恐慌。
“好……好！我马上回去！马上！”许知意语无伦次地应着，手指冰凉，浑身都在发抖。她慌乱地挂断电话，大脑一片空白。
父亲的心脏一首不太好，但从未如此严重过。救护车……喘不上气……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她心上。
她猛地站起身，却因为腿软差点摔倒。她扶着沙发，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能乱！她得立刻买票回家！她得……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书房方向。顾南星今天调休，正在里面处理一些工作。
几乎是同时，书房的门开了。顾南星显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快步走出来，看到她惨白的脸色，眉头立刻紧锁：“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南星……”许知意看到她，强撑的镇定瞬间瓦解，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慌，“我爸……我爸心脏病犯了，叫了救护车……我，我得立刻回老家……”
顾南星脸色瞬间凝重起来。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上前扶住许知意的肩膀，声音沉稳而迅速，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别慌。你现在状态不适合一个人赶路。我马上请假，开车送你回去。最快。”
她一边说，一边己经拿出手机开始拨号：“喂，主任，是我，顾南星。家里有紧急情况，我需要立刻请假……对，很急……麻烦您安排一下……”
许知意看着她冷静果断地处理着一切，慌乱的心仿佛找到了暂时的支点，但担忧和恐惧依旧像潮水般阵阵涌上心头。
父亲怎么样了？妈妈一个人肯定吓坏了……老家县城的医院医疗条件行不行……
顾南星快速打完电话，看向她：“去换身方便出门的衣服，拿上身份证。简单收拾一下必需品，我们十分钟后出发。”
许知意胡乱地点着头，机械地照做。
顾南星则迅速走到客厅，拿起自己的车钥匙和外套，同时对听到动静，不安地站在房间门口的许式简短解释：“小式，家里有急事，我们需要立刻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锁好门，谁来都不要开。我会让乔阿姨一会儿过来陪你。”
许式似懂非懂，但看着顾南星严肃的表情和姐姐慌乱的样子，害怕地点点头。
顾南星又快速打了个电话给乔娜，简单说明了情况，拜托对方帮忙照看一下许式。
十分钟后，顾南星的车己经疾驰在通往高速的路上。许知意坐在副驾驶，手指紧紧绞在一起，脸色依旧苍白，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仿佛这样就能更快一点到家。
顾南星专注地开着车，车速很快但很稳。她抽空看了一眼许知意，伸出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她冰凉颤抖的手上，用力握了握。
“别太担心。”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保持电话畅通，随时和你妈妈联系。路上需要好几个小时，你试着闭眼休息一会儿，到了才有力气照顾叔叔。”
许知意反手紧紧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唯一的依靠，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南星……我怕……”
“我知道。”顾南星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会陪着你。”
车窗外，景物飞速倒退。许知意的心早己飞回了那个遥远的、此刻正被恐慌笼罩的老家。而身边这个人，正用她冷静而强大的方式，载着她，冲破一切，奔赴向那个未知的、令人恐惧的战场。
车内的气氛凝重而安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和许知意偶尔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顾南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稳稳地握着方向盘，那只被许知意紧紧抓住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传递着无声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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