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晚的城市街道上。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淌而过，在顾南星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秦煊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收起了嬉皮笑脸，难得正经地问：“真去你对象那儿？她不是还没回来吗？家里没人吧。”
“嗯。”顾南星看着窗外，声音有些疲惫，“就去那里待一会儿。”
那里有许知意的味道，有她们一起生活过的痕迹，能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一点。
她自己那个毫无活人气的公寓，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秦煊了然，没再多问，方向盘一打，改变了方向。
车子很快驶入许知意家的小区。停稳后，顾南星推门下车。
“需要哥们儿陪你上去不？”秦煊探出头问。
“不用。你回去吧。谢了。”顾南星摆摆手，转身走进了单元门。
楼道里很安静，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亮起。她走到熟悉的门前，从包里拿出钥匙。
许知意硬塞给她的备用钥匙，说方便她随时过来。
打开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不是香水味，是许知意常用的那款洗衣液淡淡的清香，混合着一点阳光和书本的味道。虽然主人不在，但这里依旧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和她那套冷冰冰的公寓截然不同。
她关上门，没有开大灯，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和路灯光，脱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
客厅里有些凌乱。沙发上随意扔着许知意没看完的书和一条薄毯子，茶几上放着喝了一半的水杯和几本摊开的时尚杂志。餐厅的桌上，还放着那天早上她匆忙离开时，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
一切都保持着主人临时离开时的样子，仿佛下一秒，那个活泼的身影就会从房间里蹦出来，笑着扑向她。
顾南星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身体深陷进柔软的垫子里。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彻底将她淹没。她
闭上眼，鼻尖萦绕着属于许知意的气息，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她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许式细声细气的提问、甚至火锅摇着尾巴跑来跑去的动静。
这里那么小，那么乱，却比她住过的任何豪华公寓都更像一个“家”。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电影画面一样在脑海里回放。刘哲宇仓皇失措的脸，刘家人难堪的表情，母亲气急败坏的指责，还有自己那些冰冷决绝的话语。
她并不习惯这样尖锐地冲突，更不习惯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但为了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和事，她不得不拔出鞘中的剑，即使这会割伤自己，甚至割裂与原生家庭最后那点脆弱的联系。
心口传来一阵细密的钝痛。不是后悔，而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孤独。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和许知意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她报平安的那句“到了”。
她想给她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却又怕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让她担心。
最终，她只是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叔叔明天出院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父亲，顾毅。
顾南星的心猛地一沉。这么快就兴师问罪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爸。”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顾毅异常低沉疲惫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南星……今晚的事，我都知道了。”
顾南星握紧了手机，准备迎接预料中的斥责和压力。
然而，顾毅接下来的话却出乎她的意料。
“你妈妈刚才回来，状态很不好……哭得很厉害。”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无力感，“她这次……确实做得过分了。逼你去那种场合，还用那种方式威胁你。”
顾南星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父亲这是在……替母亲道歉？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施压？
她沉默着，没有接话。
顾毅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重得仿佛压着千斤重担：“南星，爸爸知道，这些年，家里对你要求很多，管得也太多。忽略了你的感受。你妈妈她……性格是强势了些，控制欲是强，但她……她潜意识里可能也是怕失去你，用错了方式。”
这番近乎检讨的话，从一向注重权威和脸面的父亲口中说出，让顾南星感到极其陌生和不适应。她甚至怀疑电话那头是不是她父亲。
“您到底想说什么？”顾南星的声音依旧带着戒备。
顾毅又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刘家那边，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语气很不好。合作的项目，恐怕会受到影响。”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头烂额，“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南星，你告诉爸爸，小作家总想解剖我的心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小作家总想解剖我的心最新章节随便看！那个许知意……你是认真的吗？不是一时冲动？不是为了气我们？”
顾南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握紧手机，声音清晰而坚定：“我是认真的。爸，我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和她在一起，我很踏实，也很……快乐。”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有些艰难，却无比真诚。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顾南星以为信号断了。
良久，顾毅才重重地、又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叹道：“算了……算了……”
他继续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和你妈妈……或许真的该学着放手了。”
顾南星屏住呼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刘家那边的事，我会去处理。你妈妈那里……我也会尽量劝劝她。”顾毅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却也有了一丝妥协的意味，“但是南星，这条路不好走。外界的眼光，各方面的压力……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顾南星毫不犹豫地回答，“只要你们不干涉，其他的压力，我能应对。”
“好……好……”顾毅连说了两个“好”字，听起来五味杂陈，“那……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电话挂断了。
顾南星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父亲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这是……暂时的休战吗？还是另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
她无法完全确定。但至少，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或许能带来转机的信号。
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似乎因为父亲这通意外的电话，而稍微松弛了一点点。虽然前路依然迷雾重重，但至少，不是完全的黑暗。
她倒在沙发上，蜷缩起来，拉过沙发上那条带着许知意气息的薄毯子，盖在身上。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松懈同时袭来，她终于抵挡不住沉沉的睡意，在这个充满安心气息的、没有主人的小家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次，没有噩梦纠缠。
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睁开眼，窗外天光己经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块。
她摸过手机，是许知意打来的视频电话。
接通屏幕，立刻出现许知意笑眯眯的脸，背景似乎是医院的病房走廊。
“南星！醒了吗？我爸出院手续办好啦！我们准备回家啦！”她的声音充满活力，像个小太阳，“你昨晚睡得好吗？是不是累坏了？吃早饭了没？”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
顾南星看着屏幕里那张灿烂的笑脸，一夜的疲惫和阴霾仿佛都被驱散了不少。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嗯。睡得很好。还没吃。你们路上小心。”
“你声音怎么哑哑的？是不是感冒了？”许知意立刻担心起来，“哎呀你怎么在家也不开灯？看起来好暗。你还在公寓吗？”
“没有。我在你家。”顾南星老实回答，拿着手机切换了一下摄像头，扫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啊！你在我家呀！”许知意惊喜地叫起来，随即又嘟囔，“肯定又没好好吃饭！冰箱里还有馄饨和鸡蛋，你自己煮一下嘛！不许饿着！”
“嗯。知道了。”顾南星应着。她喜欢被人絮絮叨叨管着的感觉，让她心里暖烘烘的。
“对了南星，”许知意的语气忽然变得有点小心翼翼，又有点期待，“我爸我妈……他们说，这次多亏了你，想……想请你来家里吃顿便饭，好好谢谢你。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呀？”
顾南星愣了一下。
许父许母的邀请或许意味着，他们正在接纳她，以另一种更正式的身份。
想到昨晚父亲的电话，虽然前途未卜，但此刻看着屏幕那头许知意亮晶晶的、带着期盼的眼睛，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勇气。
也许，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好。”她听到自己回答，声音比刚才清晰了许多，“等我忙完手头的事。过两天就去。”
“真的？太好啦！”许知意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那我跟我妈说！她肯定高兴坏了！你先快去弄点吃的！不许偷懒！我看着我爸收拾东西，到家再给你打视频！”
视频挂断后，顾南星握着手机，在安静的客厅里坐了一会儿。阳光透过窗帘，温暖地洒在她身上。
她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果然塞得满满的，有许知意包好的馄饨，有鸡蛋，还有各种水果和牛奶。
她拿出馄饨和鸡蛋，像上次一样，笨拙却又认真地开始给自己做早餐。
锅里的水渐渐沸腾，食物的香气慢慢弥漫开来，充满了这个小小的、温暖的家。
窗外的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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