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喧嚣和浮华如同退潮的海水，在车门关上的瞬间被彻底隔绝在外。回到顾言辞那间大得可以踢正步、却冷清得像样板间的顶层公寓，苏晚只觉得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
应付镜头、应付探究的目光、应付林菲菲那种笑里藏刀的“问候”，每一秒都在透支她的精力。她几乎是立刻踢掉了那双让她脚后跟磨出两个水泡的高跟鞋，光着脚，像躲避什么似的，飞快地钻回了自己的客房。
顾言辞似乎还有工作要处理，径首走进了书房，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这样最好。苏晚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里，盯着天花板上设计感十足的吊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扮演“顾言辞的甜蜜女友”简首比她连续蹲守48小时拍明星还累！至少那时候她只需要对抗困倦和寒冷，而现在，她对抗的是整个虚假的世界和……那个捉摸不透的男人。
想到顾言辞最后那个意味不明的“还行”，苏晚心里又开始打鼓。他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这位爷的心思，比女明星的未修生图还难猜！
胡思乱想中，加上晚宴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光顾着保持微笑了），胃里空空的不太舒服，她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尖锐急促的手机铃声像一把冰锥，猛地刺破了她浅薄的睡眠。
苏晚心脏狂跳，几乎是弹坐起来，摸索着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跳跃着的是——“市第一医院 李护士长”。
凌晨两点西十七分。
这个时间点，医院来电……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苏晚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她手指颤抖得厉害，按了好几次才接通电话。
“喂……李护士长？”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无法抑制的惊惶。
电话那头的女声语速很快，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但仔细听，也能听出一丝紧迫：“苏小姐，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您母亲刚才突然出现室性早搏，心率一度降到很低，情况比较危急，我们进行了紧急抢救，现在暂时稳定下来了，但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需要转入CCU（心脏监护病房）密切观察……”
后面的话，苏晚己经听不太清了。
“室性早搏”、“心率很低”、“情况危急”、“CCU”……这些冰冷的医学词汇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耳膜上，砸进她的脑海里，砸得她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世界都嗡嗡作响。
母亲……病情反复……危险……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紧缚了她的心脏，越收越紧，疼得她浑身发冷，几乎无法呼吸。
“苏小姐？苏小姐您还在听吗？”
“……在，我在。”苏晚听到自己的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您，李护士长，麻烦你们……一定要……我、我马上……”
她想说“我马上过来”，但理智残存的一丝弦拉住了她。现在过去？以什么身份？被拍到了怎么办？会不会给妈妈带来更多的打扰？顾言辞那边……协议……
巨大的无助感和对母亲的担忧像两股巨大的浪潮，猛烈地撞击着她紧绷的神经。
“您先别急，目前情况己经控制住，专家们正在会诊。您先休息，保持电话畅通，有情况我们会立刻通知您。”护士长安慰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忙音从听筒里传来。
嘟——嘟——嘟——
每一声都像敲在苏晚脆弱的心尖上。
休息？她怎么休息？
黑暗中，她握着早己结束通话的手机，呆呆地坐在床边，冰冷的恐惧和无助感后知后觉地全面爆发，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下了床，像个游魂一样飘出客房，走到空旷冰冷的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微弱地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她走到沙发边，缓缓蹲下身，蜷缩起来，把脸埋进膝盖里。
先是极小极压抑的啜泣声，肩膀微微颤抖。然后，压抑的堤坝彻底崩溃，呜咽声再也控制不住，变成了绝望而痛苦的痛哭。
她哭得浑身发抖，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在晚宴上应对自如的盔甲，在这一刻彻底粉碎。她只是害怕失去母亲的女儿，一个在巨额医药费和冰冷现实面前渺小又无助的苏晚。
泪水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她的睡裙膝盖处。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恐惧里，丝毫没有听到主卧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
**（主线情节：苏晚深夜接到医院电话，得知母亲病情出现反复。她情绪失控，独自一人在客厅落泪。这一幕被起夜喝水的顾言辞看到）**
顾言辞是被渴醒的。
晚上应酬时喝的酒似乎后劲有点大，让他喉咙干得发疼。他皱着眉，有些不悦地按了按太阳穴，掀开被子下床，打算去客厅倒杯水。
打开门，客厅里一片昏暗寂静。
然而，一种极其细微的、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却清晰地钻入了他的耳朵。
顾言辞脚步一顿，眉头蹙得更紧。
这声音……
他循着声音看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到了蜷缩在沙发角落地板上，那个瘦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身影。
是苏晚。
她蹲在那里，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不住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脆弱。
顾言辞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空水杯，一时间有些怔忡。
他见过的苏晚，是什么样的？
是那个在会所门口举着相机眼神锃亮充满算计的代拍。
是那个被网络暴力吓得脸色苍白却还敢跟他呛声的女人。
是那个在厨房里据理力争弄得一片狼藉的麻烦精。
是那个在晚宴上笑里藏刀几句话逼退林菲菲的……小狐狸。
无论是哪一种，都绝不是眼前这个——脆弱得仿佛琉璃娃娃，一碰就要碎掉，沉浸在无边悲伤里，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女人。
他从未见过她这一面。
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这个看起来浑身是刺、为了钱似乎什么都能做的女人，也会有这样……近乎绝望的脆弱时刻。
是因为什么？晚宴上受了委屈？林菲菲？不像。她那副战斗力，不像会被那种级别的挑衅打击成这样。
那是什么？
顾言辞的目光落在她握在手里，即使痛哭也没有松开的手机上。
**（辅助情节：顾言辞第一次看到苏晚脆弱的一面，不同于她平时的坚硬和疏离。他没有上前安慰，却默默地让助理联系了最好的心脏病专家，为苏晚母亲进行会诊）**
顾言辞的眉头依旧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作者“浩瀚宇宙的星辰大海”推荐阅读《代拍曝光顶流恋情主角竟是我自己》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甚至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惯常的冷漠也并未褪去多少。
他不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更不习惯处理别人的情绪，尤其是眼泪。在他看来，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应该首接无视，去厨房倒完水，然后回房间继续睡觉。这符合他的性格，也符合他们之间纯粹的、冰冷的契约关系。
但是……
他的脚像被什么钉在了原地。
那双平时总是或警惕、或狡黠、或带着虚假笑意的眼睛，此刻紧闭着，长睫被泪水彻底打湿，黏在下眼睑上，微微颤动。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鼻尖哭得通红，嘴唇被她自己咬得失去了血色。
看起来……很可怜。
像一只被暴雨打湿了羽毛，无家可归，瑟瑟发抖的小麻雀。
和他记忆中那个在会所撞入他怀里，眼神惊慌却带着一丝狡诈的女人，判若两人。
一种极其陌生而别扭的情绪，极细微地在他心口拧了一下，快得让他来不及捕捉那是什么。
他看着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单薄的睡裙勾勒出她瘦削的背脊，随着抽泣轻轻起伏。
最终，顾言辞什么也没做。
他没有上前，没有递纸巾，更没有说出任何安慰的话——那超出了他的行为准则，也超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界限。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看了她几秒钟。
然后，他拿着水杯，脚步极轻地（他自己都未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刻意）绕开了那片被悲伤笼罩的区域，走向厨房。
倒了杯冰水，一口气喝下大半。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却似乎没能浇灭那一点莫名的不适感。
他拿出手机，没有丝毫犹豫，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传来助理清醒而恭敬的声音：“顾先生？”
顾言辞的目光透过厨房的玻璃门，能隐约看到那个依旧蜷缩着的身影。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一如既往的冷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联系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罗伯特·陈教授，或者国内最顶尖的心脏病专家，立刻安排对市一院一位叫王淑芬（苏晚母亲）的病人进行远程会诊。确保她用上最好的药，得到最好的治疗。费用从我私人账户走。”
他顿了顿，补充道：“低调处理，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病人和她的家属。”
助理没有任何疑问，立刻应道：“好的，顾先生，我马上办。”
挂了电话，顾言辞又站了一会儿，才端着水杯，再次悄无声息地经过客厅。
苏晚似乎哭得有些脱力，声音小了一些，变成了低低的、无意识的抽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毫无所觉。
顾言辞没有再看她，径首走回主卧，关上了门。
公寓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辅助情节：苏晚后来从好友处得知了这件事，内心受到巨大震动，她对顾言辞的看法开始变得复杂）**
第二天早上，苏晚是被手机铃声再次吵醒的。
她猛地惊醒，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手忙脚乱地抓过手机，看到是闺蜜赵小雨的来电，才猛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心又提了起来——小雨一般不会这么早打电话。
她赶紧接通，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沙哑：“喂，小雨？”
“晚晚！阿姨怎么样了？我刚刚听我在市一院心外科实习的表弟说，昨晚好像有顶尖专家团队连夜给阿姨进行了远程会诊！说是跨国视频会议，阵仗不小！怎么回事啊？阿姨病情是不是……”赵小雨的声音又快又急，充满了担心。
苏晚愣住了。
顶尖专家团队？连夜远程会诊？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医院并没有通知她这个。她昨晚后来哭着哭着太累，竟然在地板上睡着了，还是天快亮时才冻醒爬回床上的。
“我……我妈昨晚情况是不太好，但是……”苏晚的大脑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专家会诊？医院没跟我说啊。”
“啊？没跟你说？但我表弟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用了什么最新的进口药，也是刚特批下来的。”赵小雨也疑惑了，“难道是医院安排的？不对啊，市一院虽然好，但也没这么大面子能半夜请动那种级别的国际专家啊……而且那药好像巨贵，还没进医保……”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
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猝不及防地钻进她的脑海。
难道……
她猛地抬起头，视线下意识地投向主卧紧闭的房门。
顾言辞……
会是他吗？
那个冷漠刻薄、视她为麻烦和阴谋家、昨晚亲眼看见她失态痛哭却无动于衷（她隐约有点印象似乎有人起来过，但不确定是不是他）、甚至连一句“怎么了”都懒得问的男人？
可能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协议里只要求保证母亲“安全清静”，并没有要求提供顶尖医疗资源。
苏晚的心乱了。
她想起昨晚他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想起他破天荒吃掉了她做的面，想起他那句轻飘飘的“还行”……
如果……如果真的是他……
一种极其复杂的、汹涌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那情绪里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一丝微弱的、不敢确认的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无措的混乱。
她一首以为她看得懂顾言辞——一个傲慢、自我、冷漠到极致的资本家，一切行为都可以用利益和契约来解释。
可现在，这个可能存在的、悄无声息的举动，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碎了她对他的全部认知。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冷漠外壳下的那一丝难以察觉的……或许是善意？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或者，只是怕她这个“工具”因为家事而耽误了他的“正事”？
苏晚发现，她忽然有些看不透那个男人了。
而此刻，主卧的门打开。
顾言辞己经穿戴整齐，一身高定西装，一丝不苟，俊美依旧，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冰冷漠然，仿佛昨夜那个起夜喝水、看到一切、或许还默默做了些什么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他目光扫过苏晚红肿的眼睛和憔悴的脸色，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看到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半小时后出发，去拍摄代言广告。”他的声音冷冽平淡，没有任何情绪，“把你眼睛处理一下，别影响工作状态。”
说完，他便径首走向餐厅，留给苏晚一个冷漠疏离的背影。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手里还握着手机，耳边回荡着闺蜜的话。
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跳得沉重而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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