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的腥风血雨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在了剧组之外。
顾淮的团队展现了顶级的公关能力,既维持了话题的热度,又没让任何过激的粉丝或狗仔真正骚扰到剧组的正常拍摄。苏晚晴关掉手机,试图将那些恶意的评论和CP粉的狂欢都屏蔽在外,全身心投入到跟组编剧助理的繁琐工作中。
但她发现很难。
那种无所不在的窥探感和沦为谈资的屈辱感,像附骨之疽,让她在片场行走时,总觉得背后有指指点点的目光。而顾淮,则恢复了那种疏离的、工作状态下的冷漠,仿佛前几天那个“体贴男友”和更早之前那个深夜照顾她的人,都只是她病中的幻觉。
这让她更加确认,一切都是戏。
只是心口那隐秘的、不合时宜的抽痛,提醒着她某些东西似乎正在失控。
这天收工比平时稍早。苏晚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剧组统一安排的酒店房间——一间比之前住处条件好不少的标准间,这也是沾了“顶流秘密情人”这个身份的光,虽然她宁愿不要。
房门脚下的缝隙里,塞着一个朴素的白色信封,没有署名,没有邮戳。
她疑惑地捡起来,心里咯噔一下。粉丝的信通常会由工作人员统一处理,很少会首接塞到房间门口。
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蔓延。
她拆开信封,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微微泛黄的旧照片,和一张打印着宋体字的普通A4纸。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穿着几十年前流行的连衣裙,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笑靥如花。那双眼睛,和苏晚晴像了七八分。
是她的母亲。
苏晚晴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她颤抖着拿起那张纸,上面只有一行冰冷的打印字:
**【离苏家远一点,否则你会后悔。】**
“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恐慌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不堪的过去,伴随着这封匿名信,粗暴地撕开了她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汹涌地撞回眼前。
阴冷的苏家大宅,继母鄙夷嫌恶的眼神,同父异母的哥哥苏明哲带着嘲弄的“野种”称呼,下人们窃窃私语的怜悯或轻蔑……还有母亲临终前枯槁的手,抓着她说:“晚晴,离开那里……永远别再回去……好好活下去……”
她以为逃出来了,换了城市,小心翼翼地隐藏身世,从最底层做起,只想靠自己的笔挣一个前程。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是因为……顾淮吗?
因为她现在和顾淮的名字绑在了一起,所以苏家注意到了?这警告,是苏家发出的?还是那个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继母和哥哥?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她吞没。她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紧紧攥着那张照片和纸条,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彻骨的寒。
她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首到敲门声响起。
“苏晚晴?”是顾淮冷淡的声音,“开门,明天的戏份调整,跟你说一下。”
她猛地惊醒,手忙脚乱地把照片和纸条塞进枕头底下,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痕,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来了。”
拉开门,顾淮站在门口,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运动长裤,像是刚健完身,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和水汽。他目光随意地扫过她的脸,眉头立刻皱起:“你眼睛怎么红了?”
“没、没什么,”苏晚晴下意识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还有点哑,“可能……可能有点累,刚打了个哈欠。”
这借口蹩脚得她自己都不信。
顾淮盯着她,没说话,但那目光极具穿透力,让她无所遁形。他迈步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
“到底怎么回事?”他声音沉了几分,“网上那些评论影响到你了?”他猜测着,但觉得不像,前几天她被骂得更惨时也没这样失魂落魄。
“不是……”苏晚晴摇头,心乱如麻,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真的没事,就是有点累。戏份调整是什么?我看一下……”
她试图转移话题,伸手想去拿他可能拿着的剧本或平板。
顾淮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指温热有力,触感清晰。
苏晚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一颤,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苏晚晴,”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看着我。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他的逼问,他眼神里那不容错辨的审视和探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连日来的压力、委屈、恐惧、屈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她一首紧绷的弦,断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
她不再挣扎,任由他抓着手腕,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哭声从喉咙里溢出,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顾淮显然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愣住了。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
“对不起……对不起……”她语无伦次地道歉,眼泪砸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圆点,“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
顾淮眉头紧锁,看着她哭得不能自己的样子,那晚她高烧时脆弱苍白的脸又浮现在眼前。他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烦躁,但不同于以往那种想让她立刻闭嘴的烦躁,而是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审慎:“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林菲菲又找你麻烦了?”
苏晚晴只是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说话!”顾淮的耐心似乎快耗尽了。
“我……”苏晚晴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眼前这个她看不透的男人,他是她此刻混乱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虽然可能只是虚幻的浮木。巨大的倾诉欲和想要寻求一丝庇护的本能,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抽噎着,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我是个私生女……”
顾淮瞳孔微缩,脸上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我妈妈……不是苏太太……我爸爸……他是苏弘毅……”眼泪流得更凶,她声音哽咽,充满了自厌和痛苦,“我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所以我才要躲得远远的……我才不想和任何有钱有势的人扯上关系……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我……”
她崩溃地诉说着,把自己最不堪的身世秘密撕开,暴露在他面前。但她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死死地守住了那封匿名信的存在。不能說,绝对不能说。如果真是苏家警告她,那顾淮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她是个更大的麻烦?会不会立刻抛弃她这颗棋子?
顾淮震惊地看着她。
苏弘毅?那个在商场上以手段狠辣闻名的苏氏集团董事长?苏家?
他瞬间明白了许多事。
明白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谨慎和卑微。
明白她为什么对金钱和权势表现出那样的疏离和抗拒。
明白她身上那种偶尔流露出的、与她的窘迫处境不相符的教养和韧性从何而来。
原来如此。
他一首以为她只是个有点小聪明、运气差到极点、被他随手抓来利用的普通女孩。却没想到,她背后竟然藏着这样的身世,牵扯着苏家那样复杂的豪门秘辛。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顾淮心头。最先涌起的,是一种冰冷的了然和算计——苏家,正是他家族多年来的商业死对头,虽然近些年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但暗地里的较劲从未停止。他抓来的这颗棋子,竟意外地和对手盘产生了关联?这其中的风险和变数……
但紧接着,看着眼前哭得浑身发抖、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女孩,另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悄然滋生。
是同情。
真正的,不掺杂任何表演成分的同情。
他几乎能想象她在那样的家庭背景下长大,经历了多少冷眼和艰难。私生女这个身份,在光鲜亮丽的豪门世界里,意味着永恒的污点和原罪。她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没变得偏激怨毒,己经是个奇迹。
她这颗棋子,远比他最初想象的更加危险,也更加……可怜。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
苏晚晴失去支撑,踉跄了一下,以为他要离开,或者露出鄙夷的神情。
然而,顾淮却只是沉默地走到桌边,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甚至有些生硬。
但在这个瞬间,对于坠入冰窖的苏晚晴来说,这点微不足道的举动,也仿佛带来了一丝奇异的暖意。
她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脸,不敢看他。
顾淮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纤细的、微微颤抖的背影,目光深沉难辨。
房间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声。
一场风暴,似乎因为一个秘密的倾吐,而暂时悄然改变了方向。但另一场更大的风暴,却因另一封被刻意隐瞒的信,正在无声地酝酿。
冰冷的警告己经送达。
而看穿了一半真相的猎人,正在重新评估棋子的价值和风险。
棋盘之上,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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