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下文件翻页的细微声响,以及落地窗前那个男人指间香烟缓慢燃烧的、几乎凝固的气息。苏晚晴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凝固在宽大冰冷的皮椅里。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冰渣,刮擦着她早己麻木的喉咙和肺腑。那盏悬浮在她头顶、明亮到刺目的水晶吊灯,光芒如同无数细密的针,扎在她空洞的眼底。律师们收拾完毕,公文包开合的金属搭扣发出“咔哒”轻响,像是给这场荒诞交易盖棺定论。他们鱼贯而出,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带走那份带着她名字破洞的“卖身契”。
秦朗,顾淮那位存在感极强的经纪人,留在了最后。他焦躁地搓了搓手,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顾淮沉默的背影和苏晚晴失魂落魄的侧影之间来回扫射,最终凝聚成一股沉重的忧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落地窗前那个凝固的剪影,动了。
顾淮没有回头。他只是将指间那支燃了半截、却一口未吸的香烟,随意地碾熄在窗台昂贵的黑色大理石上。火星瞬间黯淡,留下一小圈焦黑的印记,像某种不详的烙印。然后,他缓缓转过身。
光线重新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那张足以让万千粉丝疯狂的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拒人千里的冰冷。他的目光,像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光束,精准、锐利、毫无温度地落在苏晚晴脸上。
苏晚晴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避开那令人心悸的审视。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沾满泪痕的皮肤在那目光下微微发烫,如同被灼伤。屈辱感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
“苏晚晴。” 顾淮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个字都像冰锥,敲打在凝固的空气中,“协议即时生效。”
他停顿了一下,那短暂的沉默,比任何催促都更让人心慌。苏晚晴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廉价制服粗糙的衣料边缘,指节泛白。
“你的第一个任务,”顾淮的声音平稳无波,下达命令如同宣读一份再普通不过的日程安排,“明天早上九点前,向《长歌行》剧组递交辞职信。”
苏晚晴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底第一次有了剧烈的情绪波动——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瞬间被点燃的愤怒!《长歌行》,那是她熬了无数个通宵、被呼来喝去、受尽白眼,却依然死死抓住不肯放手的唯一机会!是她编剧梦开始的地方,哪怕只是最卑微的一粒尘埃!
“辞职?!”她失声喊了出来,声音干涩沙哑,带着破音的尖锐,“为什么?我……”
“没有为什么。”顾淮打断她,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她激烈的反应只是微不足道的噪音,“你现在的身份,不允许有任何可能暴露的风险。剧组人多眼杂,任何一点关联都会成为新的导火索。”
他向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股雪松混合着烟草的冷冽气息强势地压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明天起,你的新职务是,”他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苏晚晴摇摇欲坠的神经上,“我的贴身生活助理。”
“24小时待命。”
贴身生活助理?
24小时待命?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地、反复地切割着苏晚晴仅存的自尊。
这算什么?从一个有梦想、有目标(哪怕再卑微)的编剧助理,降格为……一个需要24小时围着主人转的、没有自我、没有尊严的保姆?一个更高级点的、随叫随到的“附属品”?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又被她死死地咽了回去。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顾淮吐出“助理”两个字时,彻底碎裂了。
“明早八点,司机会在楼下接你。”顾淮无视了她眼中翻腾的绝望和愤怒,仿佛只是在交代一件物品的搬运事宜,“带好你的必需品。从明天开始,你需要住进指定的地方。具体地址,稍后会发到你手机上。”
住进去?!
苏晚晴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这己经不是卖身契,这是彻底的人身控制!她连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那个虽然狭小破旧却能让她蜷缩起来舔舐伤口的蜗居,也要失去了?
顾淮说完,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他甚至没再看苏晚晴一眼,径首迈开长腿,朝门口走去。秦朗立刻跟上,但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阿淮!”秦朗压低声音,在顾淮即将拉开门把手时急急开口,语气充满了不解和浓浓的担忧,“你等等!这…这太草率了!让她当助理?还24小时?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风险太大了!这女孩背景不明不白,突然冒出来,谁知道她是不是对家……”
顾淮的脚步顿住了。
他侧过身,走廊明亮的灯光勾勒出他线条冷硬的侧脸轮廓。他微微偏头,目光终于落在了秦朗脸上。那眼神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正因为她背景‘干净’,”顾淮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毫无温度的弧度,那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某种冰冷的嘲弄,“没有任何根基,没有任何靠山,像一张白纸,或者说…像一颗无根浮萍。”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依旧僵在椅子上、如同被抽掉灵魂的苏晚晴,那目光冰冷,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属性。
“越是干净,”顾淮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掌控意味,清晰地传入秦朗耳中,也如同冰锥刺入苏晚晴早己千疮百孔的心里,“才越好控制。”
门被拉开,顾淮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明亮的光线里。
秦朗愕然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又看看椅子上那个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的女孩,脸上的忧虑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深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终究什么也没再说,快步跟了出去。
沉重的门锁落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轻响。
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了。
只剩下水晶吊灯发出的、令人眩晕的嗡嗡电流声,和苏晚晴自己心脏在死寂中疯狂擂动、却沉重得仿佛要碎裂的闷响。
那声“咔哒”,像一把无形的巨锁,将她彻底锁死在这个冰冷的、充满屈辱的牢笼里。
贴身助理。24小时待命。辞职。搬家。
还有那句……“越是干净,才越好控制。”
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她早己血肉模糊的心口。控制……她在他眼里,原来只是一个“干净”的、便于掌控的工具?一个可以随意摆布、剥夺一切、用来对抗他家族麻烦的棋子?
巨大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比刚才签下名字时更甚。她坐在那里,浑身冰冷僵硬,连指尖都动弹不得。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她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从那张象征着屈辱的椅子上滑落下来,双膝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甚至感觉不到疼。她只是蜷缩起身体,像一只受伤的、被遗弃的小兽,双手死死地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痛楚,来对抗那几乎要将她灵魂撕裂的巨大空洞和冰冷绝望。
泪水,早己流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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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城中村,是繁华都市背后一块被遗忘的、散发着霉味的补丁。狭窄逼仄的巷道,头顶是蛛网般杂乱纠缠的电线,脚下是湿滑黏腻、永远也扫不干净的污渍。空气里弥漫着廉价油烟、垃圾腐烂和一种经年累月、无法散去的潮湿霉味混合的复杂气息。
苏晚晴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高跟鞋的细跟早己断裂,她用尽力气才勉强维持着平衡,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欲坠。昂贵的定制礼服裙摆沾满了泥点,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刺眼和滑稽,像是对她此刻处境的绝妙讽刺。
她租住的那栋破旧筒子楼,如同一个沉默的、佝偻着背的怪物,矗立在巷子最深处。楼道里没有灯,只有远处霓虹招牌投射进来的一点惨淡红光。她摸索着冰冷的、布满锈迹的铁质扶手,一级一级,缓慢地向上爬。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楼道里回荡,空洞得吓人。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熟悉的、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气息扑面而来,将她彻底包裹。狭小的单间,只放得下一张嘎吱作响的旧铁架床,一个油漆剥落的旧衣柜,还有一张堆满了书籍和纸张、充当书桌兼饭桌的破旧折叠桌。
这里,是她在这个冷漠城市里,唯一可以称之为“家”的角落。是她用微薄的薪水,为自己和梦想勉强撑起的一小片遮风挡雨(虽然经常漏雨)的空间。
她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粗糙的木门板,身体才像终于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彻底滑坐在地。冰冷的、布满灰尘的水泥地面透过薄薄的礼服面料传来寒意,她却毫无所觉。
黑暗中,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投向窗边那张折叠桌。
桌面上,台灯昏黄的光晕下,散落着厚厚一沓写满了字的稿纸。那是她的心血,是她熬了无数个通宵,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的《长歌行》剧本大纲和人物小传。每一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和修改痕迹,边角因为反复翻阅而卷起、磨损。旁边还摊开着几本被翻烂了的经典剧本集,上面贴满了五颜六色的索引标签。
那是她的梦。一个卑微的、渺小的,却曾被她视若珍宝、拼尽全力也要去够一够的梦。
顾淮冰冷无情的声音再次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如同魔咒般盘旋不去:
“明天早上九点前,向《长歌行》剧组递交辞职信。”
“贴身生活助理。”
“24小时待命。”
“带好你的必需品。你需要住进指定的地方。”
“越是干净,才越好控制。”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终于冲破了苏晚晴死死咬住的嘴唇,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爆发出来,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和绝望。
她猛地扑了过去,像疯了一样,双手狠狠地抓住桌上那些凝聚了她所有希望和汗水的稿纸!那粗糙的纸张边缘瞬间割破了她的手指,渗出细小的血珠,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撕拉——!
刺耳的撕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用力地、发狠地撕扯着!将那些倾注了她所有热情和幻想的文字,那些精心构建的故事脉络和人物灵魂,那些承载着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的卑微愿望的纸张,统统撕碎!
一页!两页!三页!
纸张在她手中变成无数扭曲、破碎的残片,如同她此刻被彻底粉碎的人生和未来。她一边撕,一边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哭声,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飞舞的纸屑上,晕开深色的、绝望的痕迹。
“辞职……助理……24小时……控制……” 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这些冰冷的词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控诉。
稿纸被撕得粉碎,凌乱地铺满了桌面和冰冷的水泥地。她脱力般地跌坐在这一片狼藉的纸屑中,双手沾满了墨迹和自己的血迹,剧烈地喘息着。
目光茫然地扫过这片废墟,最终定格在桌角一个倒扣着的、边缘磨损的旧相框上。
她颤抖着伸出手,将那相框翻了过来。
昏黄的灯光下,照片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清里面的人。年轻的母亲苏慧兰,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瘦削的脸上带着一种长期操劳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温柔,嘴角努力地向上弯着,露出一个带着鼓励和期许的笑容。她怀里紧紧搂着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女孩,那女孩正是苏晚晴。小小的苏晚晴依偎在母亲怀里,眼神怯怯的,却又带着一种倔强和对外面世界的懵懂渴望。照片背景是她们曾经租住的那个更小、更破的出租屋一角,墙上糊着旧报纸。
母亲温暖的笑容,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晚晴的心上。
她记得拍这张照片的前一天,母亲为了给她买一件过年穿的新衣服,熬夜接了好多缝纫活,手指被针扎得全是血点。她记得母亲拿着那件廉价的、却崭新的红衣服时,眼中闪过的泪光和满足。她更记得,当她把那张三流影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拿回家时,母亲苍白的脸上瞬间焕发的光彩,以及后来,母亲偷偷卖掉外婆唯一遗物——那枚小小的、薄薄的金戒指时,眼中深藏的不舍和决绝……
“妈……”苏晚晴死死攥着冰冷的相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照片上母亲温柔的笑容,“我该怎么办……我的路……没了……全都没了……”
那个她拼尽全力想要走出的泥潭,那个她发誓要带着母亲一起逃离的、名为“私生女”和“贫穷”的泥潭,她不仅没能逃离,反而被顾淮那只翻云覆雨的手,狠狠地、更深地摁了回去!以一种更加屈辱、更加不堪的方式!
迷茫像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她。她的人生轨迹,在今晚,被一股强大到无法反抗的、名为“顾淮”的力量,粗暴地、不容置疑地扭转了方向。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是彻底失去自我的深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再是那个为了编剧梦可以忍受一切磨难的苏晚晴,那她……又该是什么?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围是剧本梦想的残骸,怀里紧紧抱着那张承载着过往温暖与苦难的旧照片。单薄的肩膀在黑暗中无声地、剧烈地颤抖着,像一个被世界彻底抛弃的孩子。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将冰冷的光线切割成破碎的形状,投射进来,映照着她脸上蜿蜒的泪痕,和那双彻底失去了光芒、只剩下无边空洞和绝望的眼睛。
她的人生,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然后,被彻底格式化,写入了新的、屈辱的程序。
第一条规则:绝对服从。
这是顾淮为她设定的,无法反抗的开机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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