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志龙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会议室后发生了什么,苏晚暂时无从得知。她自己的“战场”——《新生》剧组的杀青宴,也正笼罩在一层看似喜庆实则暗流涌动的薄纱之下。
酒店宴会厅灯火辉煌,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酒香和人们喧闹的谈笑。历经波折,电影终于完成拍摄,每个人都带着疲惫却兴奋的笑容。苏晚晴穿着顾淮为她挑选的香槟色小礼裙,站在稍显安静的角落,看着人群中游刃有余、与导演和投资方寒暄的顾淮。
他偶尔会回头,目光穿越人群精准地找到她,对她眨眨眼,或用口型无声地说“很快就好”。苏晚晴回以微笑,心底一片柔软暖融。他们一起走过了太多,眼前的这份宁静与期待,来之不易。
“晚晴姐,有你的快递,刚前台送过来的,说是急件。”一个剧组助理抱着个小纸盒跑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快递?”苏晚晴有些疑惑,杀青宴在即,谁会往这里寄东西给她?她接过盒子,很轻,上面只有打印的收件人信息和“重要文件”的字样,没有寄件人信息。
一种微妙的不安感悄然爬上心头。
她拿着盒子走到更僻静的走廊转角,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了。里面没有任何文件,只有一支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黑色录音笔,静静地躺在缓冲泡沫里。
心跳莫名加速。她按下播放键。
先是几秒刺啦的空白噪音,然后,一个她熟悉入骨、此刻却冰冷得让她血液几乎冻结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顾淮的声音。但又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会对她温柔低语、会为她失控嘶吼的顾淮。这个声音冷静、算计,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一场各取所需的契约婚姻而己。她恨苏家,我需要一个看似合理的切入点来对付苏启山,接近陈锐。她很合适。”
另一个声音(是秦朗!)似乎说了些什么,语气担忧。
顾淮的冷笑声透过录音笔传来,刺耳极了:“利用?当然。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爱情?别天真了,秦朗。苏晚晴只是我计划里的一颗棋子,用完了,自然有她的去处。苏家倒台之日,就是契约结束之时。”
“契约婚姻”、“利用她对付苏家”、“棋子”、“用完就丢”……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苏晚晴的心脏!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似乎只是某个更长对话的片段,却字字诛心。
苏晚晴僵在原地,手指冰冷,几乎握不住那支小小的录音笔。
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空,宴会厅里的欢声笑语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只有那段冰冷残酷的对话在她脑海里无限循环播放。
尽管顾淮后来为她放弃了继承权,公开与家族对抗,无数次用行动证明了他的爱;尽管他们经历了生死考验,彼此扶持走到今天;尽管她无数次告诉自己,最初的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但这段最初的、赤裸裸的“利用”,始终是她心底最深、最不敢触碰的一根刺。是她所有自卑、不安和恐惧的源头。
她以为自己己经愈合了,放下了。
可这支录音笔,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努力构建的信心和信任瞬间击得粉碎!
脸色煞白,血色尽褪。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心脏一抽一抽地疼,比当初在苏家挨打挨饿时还要疼上千百倍。
是谁?是谁在这个时间点,把这种东西寄给她?杀青宴前,《新生》即将上映的关键时刻……其心可诛!
顾淮终于摆脱了应酬,目光第一时间去寻找苏晚晴,却发现她不在原来的位置。他微微蹙眉,西下环顾,终于在走廊尽头看到了她僵硬的背影。
他快步走过去,语气轻松:“晚晴,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导演说要切蛋糕了……”
他的话在看到苏晚晴手中那支熟悉的、该死的旧款录音笔时,戛然而止。
顾淮的眼神瞬间剧震!瞳孔猛烈收缩,脸上的笑意冻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愤怒和恐慌的神情。
他怎么可能不认得!那是他早期常用的一款录音笔!而会在这个时间点、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苏晚晴手里……里面的内容,他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是什么!
陈锐!或者苏启山!或者他们联手!目的再明显不过——在他和苏晚晴关系最融洽、事业刚现曙光的时候,用最不堪的过去给予致命一击,离间他们,摧毁苏晚晴刚刚重建起来的心理防线,从而彻底打击他,让《新生》项目乃至他顾淮本人,都万劫不复!
“晚晴!”顾淮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他上前一步想去握她的手,“你听我解释!这不是你听到的那样!这是……”
苏晚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她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眼圈却红得吓人,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她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巨大的痛苦、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破碎的质疑。
“顾淮……”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巨大的杀伤力,“这声音……是你,对吗?”
顾淮的心狠狠一沉,痛得无以复加。他知道,任何苍白的辩解在铁一般的录音面前都毫无力量。他必须立刻、马上解释清楚!
“是我说的。但是晚晴, text(上下文)完全不是……”他试图靠近,语气焦灼。
“所以,”苏晚晴打断他,眼泪终于滑落,声音带着颤,“那些话,是真的?契约,利用,棋子……都是真的?”她需要他亲口确认这个她早己知道、却从未被如此血淋淋撕开过的真相。
顾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无比认真地看着她:“晚晴,这里不方便。给我十分钟,不,五分钟,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诉你,绝不隐瞒任何事!求你,信我这一次?”
他的眼神里有痛悔,有焦急,但更多的是坦诚和恳求。
苏晚晴看着他那双曾经让她沉溺、此刻写满慌乱却依旧深邃的眼睛,心乱如麻。理智告诉她这很可能是敌人的陷阱,但情感上那巨大的冲击和伤痛几乎将她淹没。
最终,她死死攥着那支录音笔,咬着嘴唇,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她需要真相,需要一个解释,哪怕那个真相可能会让她更痛苦。
顾淮立刻拉住她的手腕,也顾不上周围可能投来的目光,几乎是半强制地带着她快步走向通往酒店天台的消防通道。
杀青宴的喧闹被彻底隔绝在身后。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毫无征兆地降临在他们之间。而那支旧录音笔,就像一把钥匙,即将打开潘多拉的魔盒,释放出所有被刻意掩埋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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