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避难所的寒冷和孤寂并未能让赵桂斌安眠。他始终处于一种半清醒的警惕状态，任何细微的声响——无论是远处隐约的爆炸震动，还是近处老鼠啃噬什么东西的窸窣声——都会让他瞬间惊醒，紧握住手中的电击扳手。
胸口那枚蓝色晶体似乎也在不安地脉动着，散发出微弱却持续的热量，像一颗嵌入胸膛的异类心脏，不断提醒着他所处的险境和背负的秘密。
“盘古之眼...神之实验体...” 他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试图从贫瘠的记忆和知识里拼凑出可能的线索，但一无所获。这些词汇距离一个废星维修工的认知太过遥远。
天快亮时，他决定不能一首躲在这里坐以待毙。他需要食物，更需要信息。他必须冒险出去，找机会接触一些消息灵通但又相对边缘的人物，比如那些在黑市边缘摆摊、交换零碎情报的老情报贩子。虽然风险很大，但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他仔细检查了装备，将电击扳手别在后腰，用衣服下摆盖好。蓝色晶体依旧贴身藏好。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霉味的空气，小心翼翼地钻出了避难所入口。
黎明的机甲坟场笼罩在一片不祥的寂静中，连风似乎都停滞了。他选择了一条极其偏僻、几乎被遗忘的小路，朝着一个非铁手帮控制的、规模较小的地下交易点摸去。那里鱼龙混杂，更容易隐藏，但也同样危险。
一路上，他看到了更多铁手帮加强控制的迹象：新的巡逻路线、高处增加的临时瞭望哨、甚至还有几处发生了激烈战斗的痕迹——烧焦的地面、散落的弹壳、以及未能完全清理干净的黑褐色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他更加小心，花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迂回接近了那个位于巨大排水管道深处的秘密交易点。入口处有人把守，但只是两个懒散的、穿着破烂的守卫，正在分享一支劣质烟卷，显然对北边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也没那么警惕。
赵桂斌压低帽檐，支付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入场费”（一块还能用的旧电路板），混了进去。
管道内部空间很大，昏暗而潮湿，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面黄肌瘦的拾荒者、眼神闪烁的黑市商人、几个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佣兵、还有一些和他一样试图来打听消息或交换物资的底层居民。空气中混杂着汗味、机油味、劣质酒精和某种草药的刺鼻气味。
讨价还价声、低声交谈声、咳嗽声嗡嗡作响。赵桂斌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沿着边缘移动，目光扫过一个个摊位和聚在一起交谈的人群，寻找着合适的目标。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老鬼，那个瘸腿的情报贩子，正坐在一个破箱子后面，唾沫横飞地跟几个听众吹嘘着什么。赵桂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绕开了他。老鬼嘴巴太大，不可靠。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个角落里孤零零坐着的老妇人身上。她被称为“虫婆”，以出售一些奇怪的辐射区昆虫和草药为生，但也偶尔会交换一些古老的、别人不在乎的“知识”和“故事”。她很少主动招惹是非，据说知道很多旧时代的传说。
赵桂斌慢慢走过去，蹲在她的摊位前，假装对一罐看起来像蜈蚣的干枯昆虫感兴趣。
虫婆抬起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个...怎么换？”赵桂斌沙哑着嗓子问。
虫婆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三块标准能量电池，或者等值的干净水。”
赵桂斌摇了摇头，表示太贵。他沉默了一下，压低声音，仿佛随口问道：“婆婆，您听说过...‘盘古之眼’吗？”
虫婆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一条缝，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锐光。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赵桂斌，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年轻人，打听这个做什么？那是不祥的东西，沾上了会没命的。”
“只是...偶然听人提起，有点好奇。”赵桂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害。
虫婆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嘿嘿地低笑了两声，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好奇？嘿...好奇心会害死猫，也会害死像你这样的愣头青。”她顿了顿，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那不是什么‘眼睛’，至少不完全是...古老的传说里，那是‘盘古’开天辟地后，其力量核心残留的碎片，能窥见真实，也能引来灾祸...有人说它藏在‘神陨之地’，被守护着...也有人说，它早就被‘那些人’找到并藏起来了...”
“哪些人？”赵桂斌追问。
虫婆却突然闭上了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用力摇了摇头：“不能说...说了会有大麻烦。走吧，年轻人，别再打听这个了，离那些古老的东西远点，安安分分捡你的垃圾，或许还能多活几天。”
她不再理会赵桂斌，重新低下头，摆弄着那些干枯的虫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赵桂斌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反而可能引起注意。他默默站起身，心里却更加沉重。“盘古之力核心的碎片”？“神陨之地”？“那些人”？虫婆的话非但没有解开疑惑，反而增添了更多迷雾和不安。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交易点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呵斥声！
“都他妈别动！铁手帮搜查！” “一个个检查！谁他妈敢乱动，老子崩了他！”
赵桂斌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猛地缩身，躲到一个堆满破烂的摊位后面，小心地望过去。
只见入口处冲进来七八个凶神恶煞的铁手帮成员，领头的正是昨天被赵桂斌电晕过去、此刻脸上还带着淤青和焦黑痕迹、眼神无比怨毒的巴克斯！他头上缠着绷带，走路还有些不稳，但脸上的狰狞却比以往更盛！
“给老子搜！那小子肯定躲在这附近！妈的，敢阴我！老子要把他扒皮抽筋！”巴克斯咆哮着，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视着慌乱的人群。
完了！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难道是跟踪？还是...
赵桂斌来不及细想，必须立刻逃离！他看了一眼另一个方向的紧急出口，但那里也有铁手帮的人把守！
就在他心急如焚，寻找脱身机会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虫婆的摊位。只见那老妇人飞快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用手指蘸了点黑色的灰烬，在她面前的破布上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图案——一个箭头，指向她身后管道壁上一个被破布遮掩的、极其不起眼的裂缝！
然后她迅速用脚抹掉了痕迹，重新低下头，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赵桂斌心脏猛地一跳！没有时间犹豫了！巴克斯的人己经开始粗暴地推开人群，逐个检查！
他趁着一阵混乱，猛地从摊位后窜出，以最快速度冲向虫婆身后的那道裂缝，一把扯开破布钻了进去！
身后立刻传来巴克斯的怒吼和枪械上膛的声音！ “在那！妈的！别让他跑了！” “开枪！”
噗噗噗！几声压抑的脉冲枪声响起，能量束打在管道壁上，溅起一串火花和碎屑！
但赵桂斌己经钻进了那条狭窄漆黑的应急通道，拼命向前狂奔！身后是铁手帮气急败坏的叫骂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虫婆为什么帮他？那个箭头...是陷阱还是生路？
他己经无从判断，只能在这黑暗的通道里亡命奔逃，将所有的疑问和恐惧都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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