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日光穿透山岚,层层叠叠的雾气在山间弥漫萦绕,清晨万物复苏的时刻,屋中两人仍旧在交颈而眠。
青衣使来到门前轻轻敲了敲,身后跟着两名侍女端着早膳静候,待几声闷响后,屋门才被人拉开一条缝隙。
燕沉山披了一件外衫将门打开,看向来人挑了挑眉。
青衣使侧头挥挥手,身后两名侍女便端着早膳入内,放下后径自离开。
“你安排的事已经找好了。”青衣使对着眼前不修边幅的男人道:“寻常的订单恐怕他们不会轻易接手,就算接了也会想方设法赖账。”
燕沉山斜身靠在门边,轻抬下颌示意她继续说。
“平洲知府过段时间要为他的老母做寿,届时此地县令也会应邀前往,我已找好人游说县令去向那家铺子下订单来用作贺礼,数量不用多,也不会引起那人警觉。”青衣使抚了抚鬓发,笑道:“届时只需让人在那些糕点上动些手脚,足够县令大发雷霆了。”
“有几成把握?”燕沉山锁眉深思片刻,沉声发问。“万一他们不接订单又怎么办?”
青衣使自信一笑,秀美的脸上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态,“既然我提出这个方法,自然是有把握让他们一定接下。”
“说说看。”
“那县令有一个填房,正是那黄秋实妻子的妹妹,有了这一层关系,黄秋实如何能拒绝在官家面前讨巧卖乖的机会?”
燕沉山稍稍思索明白过来,当即大手一挥道:“那就随便你去做吧。”
青衣使含笑扭身要走,刚迈出两步又忽地停下,一脸神秘地转身看来,窃笑道:“昨晚那温泉泡着可舒服?”
燕沉山但笑不语。
二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又听闻青衣使开口道:“也不枉我特意布置那一屋子的春情花,这个人情你得记着。”
“自然。”燕沉山莞尔。
他的确很尽兴,苏融不知道多配合,几乎可谓是由他予取予夺了,二人厮混到半夜才依依不舍地合抱睡去,如今一早苏融还半点没醒的样子。
待青衣使离开,燕沉山才将门关上回到房间,端着侍女送来的白粥在床边坐下。
“绒绒?醒来吃些东西再睡。”
燕沉山手背贴着苏融的面颊轻蹭,将人迷迷糊糊给蹭醒了,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呢喃,转个身又要继续睡。
燕沉山瞧着可爱,心中更是怜惜不提,用汤勺搅了搅白粥随后轻轻往苏融微张的唇上贴去。
乳白色的粥汤打湿了苏融淡粉色的唇,如同上了一层脂蜡,泛着盈盈光华。
苏融闭着眼睛咂咂嘴,舌尖将唇上的粥给扫进口中。
燕沉山又贴了一层,苏融再迷迷糊糊地含住吃了。这样一喂一吃,苏融饶是再困倦,此时也该醒了。
“我自己来吧。”苏融嘴上一圈都是粥汤留下的痕迹,万般无奈之下勉强坐起身,刚想要伸手去接,一扭腰触及到痛处禁不住就是一阵面色发白。
“嘶——”
燕沉山闷笑几声,又惹来苏融几个眼刀,只好强绷着面皮装正经,一展臂将人抱起,轻轻松松就将苏融给托了起来,好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被褥滑落露出布满斑驳爱痕的身躯,微凉的山风拂来,苏融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下一瞬被褥就盖了上来,将他如蚕蛹一般卷着。
“乖乖地吃完饭,我给你上药。”燕沉山抱着蚕蛹,一边哄一边喂,苏融鼓着腮帮子狠狠瞪他。
燕沉山拖长了语调,故意卖关子似地吊胃口,“山下有跑马场,难道我的绒绒不想去骑马玩吗?”
骑马?
苏融含着白粥的嘴动了动,十分大度地决定不与男人一般见识!
“骑!”
二人被翻红浪鸳鸯交颈很是厮混了一会儿,直到日上中天才双双起身,待洗漱过后便神采奕奕直奔山脚下的马场。
马场依山而建,站在山顶遥望去还能看见一条小河擦着山边流过,有山有水自是草木充沛,虽不像塞外能养马群,但也足够闲暇时分在此纵情驰骋一番了。
二人赶到时,马场栅栏外站着一名面目和善的汉子,遥遥看见二人便面带笑容走上来迎。
“护……”
话还没出口,就被燕沉山举手打断了。
“早就不是护法了。”燕沉山笑着对那汉子道:“挑两匹性子温和些的老马。”
汉子讪笑挠头,注意到燕沉山身边如玉一般的公子不禁眼前一亮,“这就是你要找的人吗?昨儿个青衣使来和我说了。”
汉子大咧咧的目光中并无恶意,苏融也朝他笑了笑。
燕沉山美地不行,面上却还绷紧着催促道:“快点去挑马,还杵在原地做什么。”
汉子嘿嘿地笑,将二人带入场中,苏融远远眺望几眼,发觉已经有不少马儿散在四周,正悠闲地吃草,听见这儿的动静才慢吞吞竖起耳朵向着这儿打量。
“今天一早青衣使来借马,正好将翠翠挑走了,不然可以让苏公子骑它,翠翠是这儿最聪明的,性子也温和,青衣使向我讨要了几次我都没舍得给。”
汉子边说边走进马厩之中,里头还有好几匹躺在草垛上休息的马,个个毛发油量,身形矫健,一瞧便是个上等品相。
燕沉山不住鼻孔里出气,哼道:“你那宝贝翠翠还舍得让别人骑?当初我有急事想借都不给,青衣使一借你就给了?”
苏融心道燕沉山竟然也遇到过这种事,倒令他对那名叫翠翠的马更好奇了。
汉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打算装糊涂蒙混过关,遂指着一匹站在马厩中吃干草的马儿道:“苏公子就骑它吧,它叫花花,是翠翠的姊妹,也是马群里的头领。”
被指到的那匹马耳朵动了动,缓缓抬起头来,漆黑的大眼珠看向众人,咀嚼的动作微微一窒随后又继续咔嚓咔嚓嚼起来。
苏融听罢上前两步,试探着向那马伸出手去。
马儿眨了眨眼,随后轻轻垂下脑袋,与苏融掌心相贴轻轻磨蹭一番才退去。
苏融还没发话,燕沉山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这个好!就它吧。”燕沉山摸着下巴转头,“我骑哪个?”
汉子嘿嘿两声,颇有些不怀好意,手指打着圈儿凑在唇边打了个呼哨。
一声清脆哨响,众人不禁屏息凝神,只听屋后哒哒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道黑影似浓云卷墨,鬃毛随风飞扬,路过一个小土坑时一个健步跃起,犹如墨玉一般踏风而来。
好俊的马。
苏融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那是一种从未被束缚过的野性,迎面而来带着睥睨的气势,好似在挑衅着每一个妄想征服它的人。
一匹从未被驯服过的好马总是令人神往。
“哟,小煤球长大了。”
燕沉山抱臂而立,笑着对苏融道:“我上次见到这匹马时它还小呢,整日里撒欢地跑,不然就是躺马厩里死命地吃,没想到如今也长这么大了。”
苏融心怦怦跳,目光中全是那小跑着来到跟前的黑马。
马儿跑来先是绕着三人转了好几圈,像是人来疯似地不停甩着后脚跃起,一会儿跑远一会儿跑近,汉子喊了好几声都不肯停下,人一走过去它就跑远,过一会儿又调戏那汉子似地跑回来。
“什么煤球,它叫乌云!嗳嗳……小乌,小乌你停下!”汉子伸手想去拽那马儿,又被它戏弄地打了个圈儿,好不容易拽住了鬃毛,刚想上嘴套马鞍又被它轻轻松松给挣脱了。
这下一挣脱,马儿更是“咴咴”地叫个不停,原地打起转儿来。
“我想试试它。”
燕沉山在一旁看戏看地起劲,全然没有慌乱的模样,毕竟他从小骑马又是生在草原,再烈性的马他都有把握能骑上去跑,可谁知还没笑多久呢,就听见身边苏融开口说道。
“什么?”
燕沉山与那汉子同时愣住,不知是不是苏融的错觉,他恍惚间好像也看到那黑马也顿住了。
两人一马齐刷刷地看着他,燕沉山倏然沉下脸,一口否决。
“不行!这马太凶了,不能骑。”
“小乌不凶!”汉子瞬间涨红了脸,也不知是怒还是急,“它只是调皮,调皮懂吗?!它还小呢!”
“那更不能骑,万一发疯把我的人摔了怎么办?”燕沉山毫不客气地回嘴,“弄伤我的人我就把它丢草原去,让它被野马群狠狠欺负。”
“你…!”汉子嘟嘟囔囔涨红了脸,拿着马鞍与马嚼子的手紧了又松,显得很是踟蹰,好半晌才底气不足道,“这不是让你来骑的吗?又没让苏公子骑。”
燕沉山哼哼两声,刚要开口就被苏融脱下的外衫给兜头蒙住了。
燕沉山:……?
苏融才不管男人怎么说,他早已跃跃欲试,一把除去碍事的外衫大袖丢向多嘴的男人,只着一身窄袖长褂,更是显得他身段修长俊美。
“我来吧。”苏融从汉子手中接过马嚼子,试探着朝那马儿走了一步。
乌云喷了个响鼻,下意识后退一步。
燕沉山扒拉着衣服抱在怀中,紧张不已,却见那汉子已经悄悄凑到乌云身边,作势要将马鞍给放上去。
奇迹般的,方才还活蹦乱跳的乌云此刻竟像是转了性似的,在苏融伸手的时候不但没躲开,反倒是顿在原地,直到苏融的双手与他的额头接触。
“乖孩子。”苏融轻轻抚摸着乌云的鬃毛,看向那一双湿漉漉的大眼。
汉子慢吞吞将马鞍放了上去,用眼神示意苏融继续,乌云感受到背上的重物,只焦躁地原地踏了几下,却没有半分要挣脱的打算。
这一下连燕沉山都震惊了。
乌云这种算不上烈性马,顶多是调皮了些,但对于普通人而言想要驯服它坐上去也是难事一桩。
苏融向汉子伸出手,汉子立马会意抓了一把干粮递过来,苏融便一边喂乌云干粮一边慢慢将马嚼子装了上去,嚼子刚入口,乌云很明显赶到不舒服,顿时原地跳了几下。
“咴——咴——”
“没事的……没事。”苏融紧忙伸手拽住缰绳,随着马儿的每一次挣扎与放松而跟着收紧绷直。
燕沉山在一旁看地心惊肉跳,几次三番想要上前去夺下苏融手中的缰绳,但触及到那一双晶亮的双眸后又有些迟疑。
苏融轻声安抚着马儿,又细致地替它梳理鬃毛,肉眼可见之下乌云逐渐平静,只是还不习惯嚼子与马鞍,仍旧在小幅度地挣扎。
“乌云很喜欢你。”汉子试了试马鞍,确认安装好之后才大大松了口气,边笑边走到苏融对面,伸手想接过他手中的缰绳,“不过乌云第一次载人,还是让护法来吧。”
“我来我来。”燕沉山立刻上前,谁知话音刚落,苏融已经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按着马鞍,动作熟练翻身而上。
燕沉山只觉得眼前一花,苏融已然端端正正坐在了乌云背上。
动作利索干净,仿佛做过成百上千次似的,一点儿都瞧不出生疏的模样。
苏融挪了挪腰,将重心放低,许是他方才一直安抚的缘故,此刻翻身上来竟然也没惹地乌云挣扎,丝毫不费力气就坐稳了。
汉子瞠目结舌,一转头发现燕沉山也同样瞪大了眼。
“绒绒……”燕沉山咂咂嘴,“你从前也跑过马?”
苏融一边试着缰绳的松紧,一边分神回道:“我爹从前也包下过一个马场,我闲来无事就到那边跑马玩儿……”
苏融拍了拍乌云的脖子,掌心下的鬃毛宛如上好的绸缎,触手光滑细腻,爱不释手。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第一次骑马,吓得直哭呢。还得等我抱着你一圈圈跑下来才哄好。”燕沉山倏然笑了,仿佛透过眼前丰姿俊逸的身影看到当初那小小一个窝在自己怀中泪眼汪汪的模样。
苏融掂了掂手中缰绳,侧头朝向燕沉山轻抬下颌,露出他优美修长的脖颈,宛若一只高傲的雄鹰,流转光华的眸子盯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因兴奋而有些高昂。
“上马,和我比一比。”
燕沉山苦笑摆手,“你换一匹马我就和你比,你骑那匹马我可不放心。”
苏融摇了摇头,却没理燕沉山,轻轻一夹马腹,乌云便哒哒哒地垂头朝前走。
“欸!”燕沉山见他一意孤行,又气又笑,“绒绒!听话下来,我们换一匹马再赛,等结束后我带你骑乌云。”
苏融溜着乌云哒哒哒地来到栅栏边,眼见再一步就要跨出马厩燕沉山的语气也严厉起来。
“绒绒!快下来!”
那汉子见势不妙也跟着上前要去将乌云牵回来,“苏公子,你看这……”
苏融摇摇头,将缰绳在掌心绕了几周,红润的唇上下轻合,吐出一个字眼。
“不。”
紧接着,一声轻喝,乌云如同离弓之箭霎时直冲出去,化作一道黑影疾射入草场之中!
“绒绒!”
燕沉山望着那道任性的背影厉声怒喝,二话不说转身牵起最近的一匹马就翻身而上。
“欸!!我的马!”
“驾!”
同样的呼和声,燕沉山用力甩开缰绳,身下马儿同样甩开四蹄冲了出去。
疾风簌簌吹过,如同利刃一般刮在脸上,马越跑越快,周遭的景象几度模糊,燕沉山一双眸子死死注视着前方,直到那一抹黑影再次引入他的眼中!
“绒绒—!!”
燕沉山嘶声力喝,然而狂风吞没了他的声音,远处的乌云带着那他心尖上的人影没命似地狂奔在草场上。
“驾!”
草屑飞扬,苏融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胯下的马儿迎着冷风疾驰,苏融没有把控方向,他只是让乌云尽情去跑,
凛冽的罡风狂乱卷着他的发丝,双眼已经模糊,苏融瞧不清前面的一切,也听不见身后的声音,他好似当真化作了一只飞鸟,携着云层在天际穿梭。
没了尘世的枷锁和樊笼,他又回到了自己最放肆、最快意的那些年。
快些,再快一些。
苏融浑身都在颤抖,从头到指尖,被这迎面而来的风撕碎、扯乱,又带着极致的癫狂拼凑成过去的他。
曾经鲜活又矜傲的他。
蓦然间,一抹亮白窜入眼中,苏融心中一惊,定眼看去才发觉那竟是一匹白马,不知何时从旁猛的蹿了出来,目标就是乌云,直勾勾地撞上来!
苏融一时不察,再想去控马已是来不及。
乌云猛然受惊,原本疾冲的速度顿时被打乱,冲前的势还未消,一声嘶鸣下前蹄高高抬起,竟是直接站了起来。
苏融身子直直朝后坠去,余光中他看见了另外一道朝自己跑来的影子。
苏融握着缰绳的手指松开,缰绳滑落的瞬间他也随之失去重心,眼看着就要载倒下去。
苏融闭上眼,任凭耳畔风声呼啸、马蹄杂错着刺耳的嘶鸣,一切都乱了套。
“绒绒!!”
燕沉山的声音骤然放大数十倍,带着令人心悸的慌乱与愤怒。
苏融坠马的瞬间,燕沉山心都要停了,他最害怕的一幕出现在眼前,但却隔着数十尺之遥……
他咆哮着喊出苏融的名字,在那人即将坠地的瞬间,一切都仿佛静止下来,燕沉山想也不想飞身一拍马背,提力朝前滚去,还隔着一段距离他就朝那身影伸出手,坠地的瞬间将那人紧紧抱入怀中。
燕沉山狼狈地抱着苏融在草地上打了好几个圈儿才将力泄干净,肩背上传来钝痛,好在此地草场丰沃,倒是没有摔出什么伤来,也亏着他皮肉厚实,若是让苏融这么摔一下,指定要青紫一大片!
燕沉山双臂都在颤抖,抱着怀中人怒喝道:“你疯了吗?!为什么不听话!你想让我死吗?!”
苏融也是一身的草屑泥土,混乱中发带不知散落去了何处,一头青丝如同被蹂躏过的春草,杂乱又孱弱地披在身上,他双手撑着燕沉山的胸口,掌下是一次比一次更激烈的心跳声。
他望着燕沉山怒不可遏的神色吃吃笑着。
燕沉山快要被他气死了,伸手在苏融臀上就是狠狠一拍。
“啪”的一声闷响,夹杂着男人怒极反笑的话语,“你还笑!我真恨不得把你绑起来!快说!为什么不听话?”
苏融俯身而下,双手向上环住燕沉山的脖颈,凑着唇就要去吻他。
燕沉山生气推开他的脸,“不许亲,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快说!”
又是一声闷响,苏融又被揍了一下,迟钝地小声呼痛。
燕沉山刚要开口,苏融就快准稳地亲了上来,舌尖抵着男人紧抿地唇轻轻舔舐,一点点撬开男人因生气而死死咬着的嘴巴。
“亲亲我……”苏融呓语一般的话在男人耳畔响起。
“你…!”
燕沉山彻底没招了,心中默默哀叹一声,发狠翻身将苏融压在草地上,不由分说再次吻下,像是在惩罚他的任性,这一次的吻格外霸道又激烈,几乎要将苏融胸口中残存的气息都掠夺干净。
就算要死,那也得死在他怀中。
燕沉山黝黑的双眸沉沉望着身下泛红的脸,再次投身温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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