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啃噬木板的声音时断时续,在死寂中如同沙漏的流沙,丈量着缓慢流逝的时间。郝静云蜷缩在霉烂的稻草堆里,后背紧贴着冰冷刺骨、仿佛渗着地下寒气的土墙。意识在疲惫和能量的空乏感中沉浮,却始终绷着一根锐利的弦,捕捉着门外每一丝微小的动静。
门外看守的婆子换了班。不再是之前那两个粗暴拖拽她的,新来的显然懈怠得多。粗重的鼾声隔着门板清晰地传来,间或夹杂着模糊不清的梦呓和吧唧嘴的声音。鼾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郝静云无声地活动着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指。掌心那三枚铜钱被焐得温热,边缘的棱角硌着皮肤。门板上那只歪歪扭扭的麻雀刻痕,是她抛向深海的唯一钓钩。小雀儿……能看到吗?敢来吗?
时间一点点流逝。更漏的滴答声和婆子的鼾声交织,编织着令人窒息的囚笼。能量条上的数字在视野角落微弱地亮着:【能量:29.8/100(低)】——持续消耗,缓慢而坚定地逼近危险的临界点。
就在郝静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几乎要放弃等待时——
“沙…沙沙……”
极其轻微的、如同枯叶摩擦地面的脚步声,在柴房门外不远处响起!小心翼翼,带着极致的警惕和恐惧。
郝静云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屏住了呼吸,所有感官提升到极致!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紧接着,是极其微弱的、指甲刮擦木板的“窸窣”声,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找到了!
郝静云几乎能想象出小雀儿借着惨淡的月光或远处灯笼的微光,辨认出门板上那只刻痕麻雀时,那瞬间瞪大的惊恐眼睛!
门外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婆子如雷的鼾声依旧。
几息之后,一个细若蚊蚋、带着剧烈颤抖的声音,紧贴着门板底部的缝隙飘了进来,如同受惊小兽的呜咽:
“表……表小姐……是……是你吗?那……那麻雀……”
成了!
郝静云强行压下翻涌的激动,将嘴唇凑到门板最下方一道稍宽的缝隙处,声音压得比小雀儿更低,确保只送入她耳中:
“是我!小雀儿,别怕!听着,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可……可王嬷嬷……还有看守的……”小雀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们睡着了!听着!”郝静云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你身上有火石吗?或者……任何能生火的东西?”
“没……没有……”小雀儿的声音带着哭腔,“王嬷嬷看得紧……连根针都不让带……”
郝静云心一沉。没有火,她的计划就难以实施。她立刻改变策略:“好!那听着!你现在立刻去秋爽斋!去找翠墨姐姐!不要惊动任何人!就告诉她……”郝静云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柴房里的麻雀,快冻死了,求三姑娘看在旧日‘护身符’的份上,给件破袄子裹裹身!”
“护身符”三个字,她咬得格外重!这是她和探春之间唯一的纽带!她在赌,赌探春收到这个隐晦的求救信号后,会有所动作!赌探春的傲气和好奇心,会让她对这个深陷泥潭却手段百出的“穷亲戚”再伸一次援手!
“记……记住了吗?”郝静云急促地问。
“记……记住了!柴房的麻雀……冻死了……求三姑娘给件破袄子……”小雀儿带着哭腔重复了一遍。
“快走!小心!”郝静云低喝。
门外细微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带着比来时更甚的慌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郝静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第一步信息传递出去了。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充满变数的等待。探春会如何反应?会派人来吗?还是……置之不理?小雀儿能安全送达吗?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滚油上煎熬。柴房里的寒气仿佛更重了,深入骨髓。她将身体蜷缩得更紧,怀中的军刀和手电筒是唯一的暖源。脑海中不断模拟着各种可能的情况和应对方案。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郝静云几乎以为小雀儿失手被抓,或者探春选择了袖手旁观时——
门外婆子的鼾声,毫无征兆地停了!
紧接着,是一个粗哑、带着浓浓睡意和不耐烦的呵斥声:“谁?!谁在那儿鬼鬼祟祟的?!”
郝静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被发现了?!
“李……李嬷嬷,”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清脆利落,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不容置疑——是翠墨!“是我,秋爽斋的翠墨。”
“翠墨姑娘?”婆子的声音立刻软了下来,带着谄媚,“这么晚了,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地方腌臜……”
“奉三姑娘的命,”翠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柴房,“三姑娘心善,听说柴房里关着的人冻病了,怕过了病气不好。让我送件旧棉袄来给她裹裹,省得死在这里晦气。”她的话语里透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属于探春院子的傲气和对这“腌臜之地”的鄙夷,反而显得无比真实。
“哎哟!三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婆子连忙奉承,“这贱骨头哪配穿三姑娘的袄子……”
“三姑娘赏的,管她配不配?”翠墨语气转冷,“开门!我扔进去就走!这味儿,多待一刻都嫌脏!”
“是是是!”婆子显然不敢得罪三姑娘身边的人,连忙掏出钥匙,哗啦啦地开锁。
沉重的木门被拉开一道缝隙,一股比柴房内部更刺鼻的劣质酒气和汗臭味先涌了进来。昏暗的光线下,婆子那张睡眼惺忪、带着谄笑的脸出现在门缝处。
翠墨的身影站在门外稍远处,似乎真不愿靠近。她手里拎着一个灰扑扑的、打着补丁的旧棉袄卷,看都没看门里,手臂一扬,将那棉袄卷朝着门内阴影处用力一抛!
“拿着!三姑娘赏你的!裹紧点,别死在这儿给府里添晦气!”翠墨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棉袄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噗”地一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郝静云蜷缩的脚边!扬起一小片灰尘。
“好了!走了!”翠墨对着婆子说了一声,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翠墨姑娘慢走!您慢走!”婆子对着翠墨的背影点头哈腰,随即“哐当”一声,重新将沉重的柴房门关上、落锁!嘴里还嘟囔着:“呸!三姑娘真是好心……便宜这贱蹄子了……”
脚步声和嘟囔声渐渐远去。柴房内重归死寂。
郝静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强忍着立刻扑向那棉袄卷的冲动,侧耳倾听了许久,确认婆子似乎又靠着门框打起了瞌睡,鼾声渐起,才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扑到那团灰扑扑的旧棉袄旁!
入手沉甸甸的!绝不仅仅是一件旧棉袄!
她飞快地将棉袄展开。一股陈旧的、混合着淡淡皂角味的霉味扑面而来。她借着门缝那丝微弱的光线,双手在棉袄粗糙的布料里飞快地摸索着。
在棉袄内衬靠近腋下、一处针脚异常细密厚实的地方,她的指尖触到了硬物!她毫不犹豫,用指甲抠开那处看似牢固的线脚——里面竟是被巧妙地缝进去一个硬纸卷!
她迅速将纸卷抽出,又继续摸索。在棉袄的下摆夹层里,手指又触到几块细长的、用油纸紧紧包裹着的硬物!她一并抠出!
做完这一切,她将棉袄迅速卷好,抱在怀里,做出取暖的样子,身体则缩回最深的阴影角落。
她的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先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个硬纸卷。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辨认出上面是用极细的炭笔写就的几行小字,字迹清秀却带着一种内敛的锋芒:
> 雀鸣柴扉,己知冷暖。
> 病气污秽,不宜久留。
> 三日之内,西角门柳。
> 静待风起,自有归处。
> 附药三丸,温水化服,可镇惊悸,暂安心神。慎用。
探春的回信!
字字珠玑,暗藏玄机!
· “雀鸣柴扉,己知冷暖”——收到信号,了解你的处境。
· “病气污秽,不宜久留”——这地方不能待了,必须尽快离开。
· “三日之内,西角门柳”——时间:三天内!地点:西边的角门,柳树附近!(西角门?是后门区域的一个偏门?)
·“静待风起,自有归处”——等待时机(风起),她会安排出路(归处)!
· “附药三丸……可镇惊悸,暂安心神”——给黛玉的药!镇惊安神!还特意提醒“慎用”!
郝静云的心跳如同擂鼓!探春不仅回应了,还给出了明确的脱身时间和地点!甚至还送来了给黛玉的药!这份魄力和手腕,果然不负“玫瑰花”之誉!
她强压激动,迅速看向那几块油纸包裹。小心地剥开一层层油纸,里面赫然是三颗龙眼大小、深褐色、散发着淡淡清苦药香的蜡丸!这就是给黛玉的安神药!
【滴!成功获取关键任务道具(安神蜡丸)!获取核心人物(贾探春)深度支持信息!对‘孤立无援’命运惯性产生强烈扰动!】
【能量补充:15点!当前能量:44.8/100(中)】
能量瞬间回升!15点!探春这条线带来的收益远超预期!
郝静云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将三颗蜡丸贴身藏好,冰凉的蜡壳紧贴着温热的皮肤。又将探春的密信凑到眼前,借着微弱的光线,将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死死刻入脑海。
> 三日之内,西角门柳。
> 静待风起,自有归处。
三天!只有三天时间!
她必须在这三天内,确保黛玉服下这安神药,稳住她的情绪(偏移度锁定在3%,但黛玉的状态依旧是颗定时炸弹!)。同时,她要养精蓄锐,恢复体力,准备好应对三天后西角门的那场未知的“风起”!
如何把药送到黛玉手上?如何确保她安全服下?看守的婆子虽然懈怠,但柴房的门锁依旧坚固。强光手电和军刀是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己不能暴露。
郝静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怀中那件旧棉袄上,落在了掌心那三枚温热的铜钱上。
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在黑暗中迅速成型。
她摸索着将军刀取出,弹出那截锋利的刀刃。冰凉的寒光在指间一闪而逝。她扯下棉袄上一小块不起眼的、深灰色的里衬布,用刀尖极其小心地在布上划着。
不是字。而是两个极其简单的图案:左边,一个圆圈(代表药丸);右边,一个歪歪扭扭的茶杯(代表水)。
她将这块小布片,连同其中一枚磨得最亮的铜钱,紧紧地卷在一起,卷成一个细小的、不起眼的布卷。
然后,她再次挪到门板底部的缝隙处,将这个小布卷,用尽力气,从缝隙中悄无声息地塞了出去!
布卷滚落在门外冰冷的地面上。
郝静云退回角落,屏息凝神。
片刻之后,门外再次响起了那熟悉的、如同枯叶摩擦般的细微脚步声。脚步声在布卷落地处停住,几息之后,脚步声迅速远去,带着比上次更快的速度。
小雀儿拿到了!
郝静云靠回冰冷的墙壁,疲惫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但她的嘴角,却在黑暗中,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决绝的弧度。
药丸的图案,铜钱。她赌小雀儿能看懂——把这东西,想办法交给林姑娘身边那个偶尔能得点心渣、心思相对和善的丫头(比如雪雁?),或者……首接想办法塞给紫鹃?用铜钱作为贿赂或者敲门砖!
风险巨大。但这是唯一能在不惊动上层的情况下,将药送到黛玉手中的途径!
她将剩下的两枚铜钱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金属的冰凉和坚硬。怀中,安神的蜡丸散发着淡淡的苦香。
三天。
西角门柳。
静待风起。
柴房内的黑暗,仿佛不再那么浓稠。耗子啃噬木板的声音,也似乎变成了某种催促的鼓点。郝静云闭上眼,开始全力运转惜春心法(虽然初级,但聊胜于无),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和疲惫的灵魂,为即将到来的风暴积蓄每一分力量。
窗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悄然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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