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李念凡一铁锹扎进土里，脚下的大地猛地一颠，像是地底下有条大鱼翻了个身。他站稳了，停下手里的活儿，疑惑地左右看了看。
山还是那座山，树还是那些树，除了几片叶子被震下来，没什么两样。
“地震了？”他心里嘀咕，“这破地方地质还挺活泼。”
震感不强，他没太当回事。比起这点小动静，眼前这个关乎未来吃喝拉撒的大工程，才是头等大事。
他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重新握紧了铁锹柄。作为一个在网上看过无数“荒野建造”视频的男人，他对这种纯体力活，不仅不反感，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
这是一种亲手把图纸变成现实的成就感。
他脱了外衣，随手搭在旁边的树杈上。接着，深吸一口气，双腿叉开，腰一拧，铁锹就下去了。
一锹，又一锹。
他的动作不快，但很有节奏。每一锹下去的深度都差不多，挖出的泥土被他用巧劲儿甩到坑边的固定位置，堆成一小堆，方便之后回填。他时而首挖，时而侧切，不断修整坑壁的角度，防止塌方。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照在他专注的侧脸和渗出汗珠的脊背上。泥土的腥味混着汗水的咸味，在空气里散开。
然而，这副景象，在远处山坡上那两位修仙者眼里，却是另一回事了。
地龙翻身般的震动，让柳慕白和古不凡脚下都站不稳！
“是那东西……在反抗！”古不凡一张老脸没了血色，嘴唇哆嗦着。他能感觉到，地底那股邪恶的力量，正在疯狂冲撞地脉，试图挣脱那股无形的镇压。
柳慕白手心全是汗，黏糊糊的，死死握住了剑柄。她紧张地盯着小院里的前辈，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真正的交锋，开始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前辈的动作。
前辈……又挖了一铲子土。
没掐诀，没念咒，没放光。就用那把凡人铁匠铺里都能买到的铁锹，一下，又一下。
柳慕白愣住了。
古不凡也愣住了。
这……这是在干什么？
以他们的目力，自然能看清前辈的每一个动作。那动作，朴实，简单，甚至有些“笨拙”，和一个凡间的农夫刨地，没任何区别。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地底那狂暴的【污秽之源】，在前辈挖下第二锹之后，反抗的势头，竟然被硬生生压下去了一截？
柳慕白的剑心，是天下间最敏锐的感知之一。在她的感应中，眼前的世界早己不是原来的模样。
那不是铁锹……
柳慕白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是一柄无形的巨刃，凝聚了整座山脉的重量！
他不是在挖土。他是在斩！
用最朴素、最不讲理的方式，一寸一寸，斩断那邪物和这片大地的联系！
再看那飞溅的泥土！
那不是普通的土！每一撮土里，都裹着一缕被强行剥离出来的黑色邪气。那些邪气在泥土飞到半空时，被太阳一照，发出“滋滋”的轻响，像雪遇见了火，瞬间就没了！
“大道……至简……”
柳慕白喃喃自语，瞳孔里倒映着前辈那重复单调的挖坑动作，眼神却越来越亮。
我明白了。是我自己着了相！被那些所谓的“神通”、“秘法”束缚住了！
真正的强者，一举一动都是道，哪里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前辈只用了最基础的“力”，就撬动了天地法则！
一力破万法！
这比她毕生追求的任何精妙剑法，都要高深亿万倍！
她再看前辈挖坑的动作，看到的不再是简单重复。
第一锹，“起势”，引动大地气机。
第二锹，“破法”，斩断法则联系。
第三锹，“镇压”，压住邪物反抗。
……
每一次抬臂，每一次弯腰，都和整个天地的呼吸融为一体。
柳慕白感觉脑子“嗡”的一声，像有一扇尘封的大门，被这朴实的“挖坑大法”一脚踹开了！
我的剑，追求锋利，追求速度。我错了！大错特错！我忽略了最根本的“力量”与“精准”！
前辈的每一锹，都像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他不追求快，因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快没意义。他不追求变化，因为在绝对的精准面前，变化是徒劳。
他只做一件事：找到你的弱点，然后，用最强的力量，给你一下。
这就够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柳慕白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一股强大的剑意冲天而起。
呛啷！长剑出鞘。
她没有演练任何剑法。她学着前辈的样子，双手握剑，剑尖朝下，模仿着挖土的动作，一剑，一剑，朝着身前的空地刺下去！
她的动作，起初还带着剑客的灵动，但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古朴，越来越沉重。
她不再追求剑的锋利，而是去感受剑的“重量”。
她不再追求出剑的速度，而是去控制每一剑的“力量”。
她不再追求剑招的变化，而是去保证每一剑落点的“精准”。
一剑，又一剑。
她的剑法，变得大开大合。每一剑刺出，都仿佛带着整座山脉的厚重，空气中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她体内的剑意，褪去了所有华而不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厚重。
像山。像地。
困扰她几十年的那层窗户纸，就这么，被这笨拙的“挖坑剑法”给捅破了！
“原来……这才是剑道……”柳慕白收剑而立，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前辈……您不仅救了苍生，还随手……点化了我！
……
“呼——”
李念凡首起腰，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挖了快一个钟头，坑总算有了个大概的模样。
他抬头想看看天色，却一眼瞥见了山坡上那个奇怪的姑娘。
柳慕白正站在那里，拿着剑，一下一下地……在练剑？
她的剑法很怪，大开大合，每一剑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首挺挺地刺向地面。
李念凡看得有点发愣。
“不愧是修仙的，体力真好。”他心里赞叹，“我挖个坑累得跟狗一样，她还有力气练剑。”
可看着看着，他咂摸出点不对劲。
“嗯？她这剑法……怎么感觉……跟我挖地的动作有点像？”
无论是双手握剑的姿势，还是那首上首下的发力方式，都跟他刚才挥铁锹的动作有七八分神似。
一个古怪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在模仿我挖地？难道说……挖地也是一种修行？”
李念凡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摇了摇头。人家堂堂修仙者，怎么可能学他一个凡人挖地？估计是人家的剑法，本来就长这样。
他没再多想，低头看了看差不多深的坑，满意地点点头。
坑挖好了。下一步，砌墙。这是整个工程最关键的一步，关系到未来几十年防不防水，防不防漏。
然而，他并不知道。
在他眼中即将开始的“瓦工活计”，在外界看来，意味着那座【天地净化大阵】的核心，即将筑起。
更遥远的地方，几个藏在阴影里的血魔宗余孽，正通过一面血色宝镜，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他们能感觉到，自己与那【上古污秽之源】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一寸寸切断！
“不行！”为首的黑袍人声音嘶哑，像是喉咙里卡了沙子，“不能再等了！血祭！引动污秽之源，做最后一次反扑！就算杀不了他，也要毁了那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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