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小火“咕嘟咕嘟”地舔着砂锅底。
浓稠的肉香，混着骨髓熬出来的油腥味儿，像只小手，钻进李念凡的鼻腔，挠得人心里痒痒的。他握着长柄木勺，不紧不慢地搅着。乳白色的汤汁在翻滚，几根大筒骨在里头沉沉浮浮，挂在骨头上的筋肉己经炖得稀烂。
他眯着眼，喉结上下滚了滚。
那畜生，这几天跟个门神似的杵在门口，也不知道在防个什么鬼。不过，看家总归是费力气的。该喂点好的。
他特地去镇上肉铺，挑了最新鲜的猪后腿筒骨，小火煨了快一个时辰。骨头缝里的油水都逼进了汤里，别说狗，他自己闻着肚子都叫了。
撇掉最后一层浮沫，他从调料罐里捻了撮盐，撒进去。狗不能吃太咸，原汤最养。
“得了。”
李念凡盖上锅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厨房门口，伸了个懒腰，骨头“嘎嘣”一响。
院子里的日头晒得人骨头发懒。菜地里，番茄红得像一盏盏小灯笼，黄瓜架上还坠着几根带刺的嫩瓜。远处的山林绿得发黑，偶尔有几声鸟叫，脆生生的。
这日子，真他娘的舒坦。上辈子天天焊在电脑椅上，眼睛都快瞎了，哪有这光景。
他心里盘算着，待会儿给大黄倒上食，自个儿再切根黄瓜，弄碗炸酱面。那滋味……啧。
李念凡看不见的虚空里，一抹黑，比影子更淡，比虚无更沉，正从空间的褶皱里渗出来，滴进了落仙山脉。
天魔使者，一团由“寂灭死气”捏成的投影。
他没有实体，像个从别的维度漏过来的鬼影，冷冰冰地打量着这个活人的世界。
“这就是那个‘奇点’？”他的意念里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山里的灵气浓得快滴水，各种天材地宝跟不要钱似的冒着光。可在他眼里，这些都是垃圾。他只盯着山腰上那座普普通通的小院，那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菜地。
那片地里透出的“活气”，浓得让他本能地不舒服。
就像火焰碰上了深海。
“肥料……哼，可笑的借口。”
天魔使者一点点往小院挪。他不敢快。这里的法则很怪，空气里飘的不是灵气，是一种更高层次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胶水里游泳，每动一下，都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把他往外推。
终于，他到了篱笆外。
目光穿过篱笆，落在菜地上。
只一眼，他那由“寂灭死气”构成的投影，差点当场崩散。构成他形体的每一缕黑气，都像被烙铁烫了一下，疯狂地扭动起来。
那是什么玩意儿？
每一棵菜，根须扎进土里，吸的不是养分，是混沌！叶片上的纹路，果实的形状，那是“生”之大道的图纸！在这里，“生长”不是一个过程，是一条命令！
“原来是这样……肥料是假的！这里……这里根本就是‘生之大道’的老巢！”
是谁？到底是谁，能把一方天地，改造成一个孵化“道”的蛋？！
他强行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准备再靠近点。就在这时，一股让他灵魂都快冻成冰碴子的气息，从院子里醒了过来。
那气息不凶，也不霸道。
它只是……在那儿。
像天地间第一缕光，第一个声音。理所当然，不容置疑。天魔使者引以为傲的“寂灭”法则，在这股气息面前，渺小得像太阳底下的一颗灰尘。连存在的资格都被否定了。
他的视线，被吸了过去。
院门口，趴着一条土狗。
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黄毛土狗，刚才好像只是打了个盹，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
可当天魔使者的意念扫过去时，他的思维，停了。
那不是狗。
那双浑浊的狗眼里，没有瞳孔。那里头，是宇宙爆炸，是万物初生！星辰在里面亮起又熄灭，世界在里面成型又崩塌！
“大道……化身！”天魔使者的意念因恐惧而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叫，“这是‘生机大道’的化身！是‘生’这个法则的看门人！”
他全明白了。青门药客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为什么他的“寂灭”会被压得死死的？
“死”是“生”的终点，但“生”，是“死”的起点！在根子上，人家就压你一头！
那个凡人……那个天天种地的凡人……他到底是谁？！
他养了这么个玩意儿，就为了看家护院？
我刚一降临，他就知道了？之前所有的计划，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用这条狗警告我，这里是禁地，滚远点！
一个个念头，像烧红的铁锥，狠狠扎进他的意识里。
这时，厨房门开了。
“大黄，吃饭了！”
李念凡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肉骨头出来，那股霸道的肉香，瞬间占领了整个院子。
原本趴着的大黄，耳朵“唰”一下立了起来。鼻子猛地一抽，哈喇子当场就淌了一地。是骨头汤！是天底下最好闻的味儿！
可跟着，一股让它很不爽的味道钻了进来。一股冰冷的、烂掉的、像冬天里冻硬了的死耗子味儿。就在篱笆外头，好像在偷闻它的骨头汤！
有东西抢食？！
大黄的眼神，瞬间就变了。护食，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
“汪——！”
一声咆哮，平地炸雷。
在李念凡听来，这是狗子看见肉的兴奋劲儿，透着欢快。
可在天魔使者听来，这一声吼，是“生机大道”在对他宣判！每个音节都化作创世的刀，一刀刀劈在他由“死气”构成的身体上！
“噗——”
他的投影当场虚了一大圈，黑气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往外滋。
他被那条狗的气息锁死了。一股来自生命最源头的恐惧，捏住了他的核心，让他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跑！
大黄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西条腿猛地一蹬，像一道黄色的土炮弹，对着篱笆外就冲了过去。它的想法很单纯：把那个偷闻它肉骨头的坏东西，撵走，咬烂它的屁股！
山脚下，那些暗中观察的强者们，只看到一道金色的、代表着无穷生机的神光，像天罚一样，追着一团漆黑的邪气，撵得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黑气在金光里不断被蒸发，发出阵阵无声的哀嚎。
“是前辈的神兽出手了！”
“那邪物，在神兽面前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前辈的院子，果然是禁地中的禁地！”
众人心神摇曳，对那位存在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小院门口，李念凡看着大黄跟个窜天猴似的疯跑出去，一眨眼就没了影，只能摇摇头。
“这狗东西，一闻见肉就疯。算了，让它跑跑，省得精力过剩。”
他把那锅喷香的骨头汤倒进大黄的饭盆里，转身回了屋。
“不管它，我的炸酱面还等着呢。”
……
魔域。
白骨王座上，天魔使者猛地睁眼，一口黑得发亮的血喷了出来，把身前的骨头地面蚀出一个大坑。
投影被重创，他的本体也跟着遭了殃，气息萎靡得像快要死了。
他瘫在王座上，构成身体的黑气忽明忽暗，像是风中残烛。过了许久，他才发出一声夹杂着恐惧与疯狂的低吼。
“禁地……那是绝对的禁地！”
他甚至没看清那个存在长什么样，光是他家的一条看门狗，就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物理上过去，是找死。
【绝灵计划】，从根子上断绝那个世界的生机，己经没用了。
天魔使者靠在冰冷的王座上，怨毒的目光闪烁不定。
既然物理上毁不掉……
那就从精神上！
既然灭不掉“生”的火……
那就让所有“生”着的东西，都掉进绝望的泥潭里！
“既然根除不了希望……那就传播绝望！”
他眼中闪过一丝癫狂。
“启动第二方案……【魔音计划】！我要让那个世界，从每一个活物的心里，开始烂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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