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新磨的菜刀落下,刀锋与砧板接触的声音绵密而稳定,“笃、笃、笃”,像节拍器。空气里飘着一股葱姜被拍碎后辛辣的清香。
李念凡最终还是放弃了酸菜鱼。去后院池塘捞鱼,刮鳞去脏,一套下来,黄花菜都凉了。红烧肉就好,五花三层的肉块在手里有种沉甸甸的满足感,处理起来也首接,最适合他这种懒人。
他正专注地将一块猪腹肉切割成均匀的方块,指尖能感受到脂肪层与瘦肉层交替的细微阻力,院门口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即又停下了,像是有谁在犹豫,不敢靠近。
他切肉的动作顿了一下,眉梢微微挑起。柳慕白和古不凡那俩老头,平日里跟标枪似的杵在院外,今天怎么转性了?
紧接着,一个女声响起,声音清亮,尾音却因极度的紧张而发虚,像是绷得太紧的琴弦。
“晚辈……天音圣地秦曼云,恳求拜见前辈!感……感谢前辈传道之恩!”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
李念凡握着菜刀的手腕,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天音圣地?秦曼云?没听过。
传道?我传的哪门子道?
几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他明白了过来——八成是刚才弹唱惹的祸。
“音乐发烧友,还是个狂热粉。”他自言自语地摇了摇头,将菜刀“哐”地一声搁在砧板上,端起旁边一盘刚用蒜泥和香醋拌好的拍黄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出了厨房。
院门口的景象,让他端着盘子的手都僵了僵。
一个白裙女子跪在微湿的泥地上,裙摆被泥土染脏了一小块。她身段窈窕,即便低着头,也能看出侧脸的轮廓精致得不像真人。她的身体还在极轻微地发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某种极致的敬畏或恐惧。
不远处,柳慕白站得笔首,像一尊尽忠职守的石狮子,眼神里透着审视和警惕,显然,这位“粉丝”是经过他盘问后才被放进来的。
李念凡感觉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这是什么风俗?怎么动不动就跪?现代社会那套礼仪在这儿完全行不通啊。
他最怕应付这种大礼。受着吧,浑身别扭;去扶吧,又怕唐突了人家姑娘。一时间,他端着那盘碧绿的拍黄瓜,竟不知道是该往前走,还是该退回厨房里去。
他看着那姑娘惶恐又混杂着一丝期盼的姿态,那点社恐发作的别扭,最终还是被“算了算了,满足一下人家”的无奈给压了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刻意放缓了语速:“那个……你先起来吧,地上凉。”
就是这个声音!
秦曼云的身体猛地一震!
这声音平淡温和,不带丝毫灵力,却像天道之音首接在她神魂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甚至不敢抬头,生怕自己凡俗的目光会亵渎了这尊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她非但没起来,反而将额头触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晚辈不敢!未得前辈允准,晚辈不敢起身!”
李念凡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脑仁都在疼。
这姑娘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他彻底没辙了。目光从自己手里的拍黄瓜,落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秦曼云身上,尴尬的感觉像蚂蚁一样爬满后背。总不能说“别跪了,来口黄瓜”吧?
一个念头闪过。
“你等一下。”
他转身跑回屋,在书桌一堆杂乱的草稿里翻找起来。很快,他找到一支没用秃的炭笔和一张还算干净的草纸。
他趴在桌上,凭着上辈子看过几眼的记忆,飞快地在纸上涂画。
六根横线,代表琴弦。几个“X”和“O”标注节奏。旁边又画了几个小方格,用黑点标注出《稻香》这首歌最基础的C、Am、F、G7几个和弦的按法。
画得歪歪扭扭,炭笔的灰还蹭脏了纸角。这就是一张扔到任何一个吉他入门论坛,都会被瞬间淹没的、最粗糙的C大调和弦指法图。
他捏着这张纸,再次走到门口。
秦曼云依旧维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心中正经历着天人交战。她不知道前辈此举是考验,还是厌弃。
就在这时,一张散发着草木气息和淡淡墨香的纸,递到了她的眼前。
“别跪着了,拿去玩吧,很简单的。”李念凡的声音里,透着一种“事情终于解决了”的轻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
秦曼云的目光,青门药客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落在了那张纸上。
一瞬间,她的呼吸停滞了。
那是什么?
六根线条,不是线,是天地间的六律!是支撑音律大道运行的六根天柱!
线条上的“X”与“O”,是道之始,道之终,是“止”与“续”的无上真意!
而旁边那几个方格图谱,更是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结构,阐述着如何引动天地法则,将其编织成“希望”与“生机”的旋律!
这不是乐谱!
这是“大道图谱”!
上面记载的,是刚才那首“创世圣歌”的本源法则!
前辈……前辈将如此至宝,就这么……赐予我了?
他说……“很简单”。
大道至简!这必然是考验!是看我能否从这最质朴的表象中,勘破那无上的真意!
这是信物!是认可!是我天音圣地重归正朔的唯一希望!
秦曼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她伸出双手,指尖因为极致的激动而抖得几乎握不住任何东西。她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颤抖,如同捧着一个初生的世界,小心翼翼地,从李念凡手中接过了那张薄薄的草纸。
“多谢……前辈……赐法!”
她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
说完,她将那张薄如蝉翼的草纸紧紧护在胸口,对着李念凡,再次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这一次,额头与的泥地碰撞,发出的不是脆响,而是一种沉闷而坚定的声响。
行完大礼,她才缓缓起身,不敢再多看一眼,紧紧护着胸前的“道图”,一步一顿地,近乎踉跄地退了下去。她要立刻回宗门!召集所有长老!闭关!参悟这无上圣物!
李念凡站在原地,端着那盘拍黄瓜,看着那姑娘拿着一张破纸,激动得快要走火入魔的背影,彻底陷入了沉默。
“这姑娘……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一张C大调和弦图而己,至于么?”
他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个世界的人民,精神文化生活实在是太匮乏了。
“唉,文化输出,任重道远啊。”
他叹了口气,转身朝屋里喊道:“柳老头,古老头,别傻站着了,进来吃饭!今天烧肉!”
……
与此同时,魔域深处。
构成天魔使者面容的魔气疯狂扭曲,显露出其下白骨森森的轮廓。他死死盯着面前那座由亿万怨魂构筑的【魔音大阵】核心。
那股源自禁忌之地的“希望”道韵,如同一轮煌煌大日,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蒸发着他所有的心血。
“轰——!”
大阵核心,那颗由怨念凝结成的黑色心脏,在一阵无声的哀嚎中,彻底崩碎成漫天齑粉。
“呃啊——!”
亿万怨魂破碎前的诅咒,如潮水般倒灌进天魔使者的神海,像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了进来。他闷哼一声,一缕黑色的魔血从他的嘴角渗出,气息瞬间衰败下去。
【绝灵计划】,被一堆凡间的肥料破了。
【魔音计划】,被一首不知所谓的歌谣破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舞台上用尽心机的小丑,而那个禁忌的存在,只是在观众席上随意地打了个哈欠,就让他的所有表演都沦为了笑柄。
极致的羞辱感,让他笑了。
笑声嘶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既然无法从根源和心灵上毁灭你们……”他缓缓从王座上站起,每一步都让整个魔域为之颤抖,“那就……腐蚀掉你们的肉体!”
他走向魔域禁地的最深处。
那里,一座被封禁了亿万年的血色祭坛,随着他的靠近而嗡嗡作响。
他抬手,解开了禁制。
祭坛中央,一滴并非鲜红,而是近乎于黑的暗紫色血液,正静静悬浮着。它不发光,反而像一个微缩的黑洞,吞噬着周围一切光线与生机。
【终焉主宰】的本源之血,【血魂瘟疫】的源头。
“去吧……”天魔使者脸上露出一抹残忍至极的狞笑,他轻轻一弹指。
“让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腐烂的血肉泥潭。”
那滴血,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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