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难得清静。
柳慕白那几个人解决了“卫生问题”，一个个精神头足得像是换了个人。他们很识趣，没再来烦李念凡，各自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大概是在消化刚得到的“好处”。
李念凡乐得清闲。
他总算能安生给自己煮碗稀饭，顺便琢磨下今天的活计。
“菜地该拔草了，昨天做的肥皂得再切几块备用，还有鸡窝，得拿木条加固一下，别给黄鼠狼掏了……”他坐在小马扎上，呼噜呼噜地喝着粥，心里盘算着。
这日子，有烟火气，踏实。
可这份踏实，没能撑过一顿早饭。
先是天边，冒出些零星的黑点，像没头苍蝇似的乱飞。接着，地面传来闷闷的震动，好像有几千头牛在远处奔过来。
“嗯？”李念凡放下碗，眉头皱了起来，侧耳细听。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动静，跟上次临仙道宗那帮人来时有点像，但……好像要大得多。
他站起身，走到院门口，手搭在眉骨上往山外望。
只一眼，他整个人就钉在了原地，手里的碗差点摔了。
山下的开阔地，还有通往他这儿的唯一一条土路，黑压压的，全是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踩着剑的，坐着船的，骑着各种怪模怪样畜生的……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头，正从西面八方朝他这个小山包涌过来。
风里传来一股怪味，混着草药、血腥，还有一股烂木头似的气味。
那不是几百人，少说也有几千，甚至上万！
李念凡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人拿板砖抡了一下，眼前首冒金星。
“这……捅了修仙者的老窝了？”
他的社恐DNA发出了刺耳的警报。这么多人，光是看着，他头皮就一阵发麻，气都喘不匀了。
柳慕白他们也被惊醒，凑到院门口一看，脸色全变了。
“李公子，他们……他们怕是都来求‘神物’的。”柳慕白的声音有些干涩。
“求什么？”李念凡脑子还没转过来。
“求……肥皂和开水。”秦曼云的脸有些红，既不敢看他，又忍不住激动，“我……我昨天把前辈净化瘟疫的事，告诉了宗门……”
李念凡：“……”
他盯着秦曼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眼前一黑，上辈子肯定不是刨了人家祖坟那么简单，八成是把人家整个公墓都给扬了。
“我的天爷啊……”李念凡扶着门框，腿有点软。
他一个只想过日子的社恐，现在要面对成千上万的“狂热粉丝”？这跟把他扒光了扔到时代广场有什么区别？
更要命的是，这帮人，个个带病！
他看着山下那些人，许多都跟之前的柳慕白一样，脸色灰败，走道都打晃，浑身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这么多人凑在一起，万一交叉感染，搞出个超级瘟疫……
李念凡的脸“刷”一下就白了，他仿佛己经看到自己被病毒淹没的下场。
不行！绝对不行！
关门！必须关门！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把院门关上，谁来也不开。可他看了看那两扇薄薄的木门，再看看天上那些飞来飞去的大爷，这念头自己就灭了。这门，怕是连人家一口气都顶不住。
“怎么办……怎么办……”他急得在原地打转。
肥皂？他做的那些，给这几个人用还行，供应上万人？把他榨干了也做不出来啊！
开水？院里那口缸是不小，可一人一口就没了！
生产力跟不上啊！
就在他急得快冒火时，一个词从他脑子里蹦了出来。
安慰剂！
他想起来了，上辈子有种东西叫“安慰剂效应”。有时候，治病的不是药，是“我吃药了”这个念头。
“对！搞个广谱的‘保健品’，先稳住他们！”
李念凡的眼睛瞬间亮了，跟大半夜在冰箱里摸出一瓶冰可乐似的。
“有了！”
他想起后山有片野草，长得跟他上辈子常喝的板蓝根几乎一模一样。
“管它是不是真的，反正那玩意儿的功效就是清热解毒，万金油。熬成汤，就当心理安慰剂！喝不死人就行！”
他心里瞬间有了谱。我太难了，一个只想种地的，硬是被逼成了赤脚医生！
“你们，去，把院子里所有能用的大锅、大缸，全给我搬出去，架在院子外面！”李念凡立刻吼了起来。
“柳姑娘，你去后山，帮我把那种叶子长长、开紫色小花的草，能采多少采多少！”
“古老头，你负责烧火！”
众人虽不解，但看他神情，知道事情严重，立刻领命而去。
……
与此同时，山下。
太玄圣主赵无极，正扶着自家太上长老，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渡劫大能，在人群中艰难跋涉。
他们来了。在收到那条近乎荒诞的消息后，他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横跨亿万里，来到这禁忌山脉。
“圣主……老夫……怕是不行了……”太上长老声音细得像蚊子，身上的死气浓得化不开。
“长老，再撑一下！就快到了！”赵无极眼眶通红，心沉得像块铁。
就在这时，前方人群爆出一阵惊呼。
赵无极抬头望去，只见山顶小院外，那位传说中的存在，出现了！
他一袭布衣，神情肃穆，正指挥着身边几人，将一口口道韵非凡的巨鼎在院外排开，足有十几口！
接着，小山似的灵草被搬来，清泉引入鼎中，熊熊道火在鼎下燃起！
前辈……这是在做什么？！
赵无极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看见前辈亲自将灵草投入鼎中，用长勺搅动，眼神专注，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悯。熬煮的药香乘着风传来，赵无极只闻了一口，就感觉体内狂暴的瘟疫都安分了一丝！
他……他早就料到我们会来！
一个念头，像炸雷一样在赵无极脑中响起！
他熬的不是药，是甘霖！是净化天下的神液！他不是在为某一个人炼药，他这是在普度众生啊！
前辈本可独善其身，却选择了兼济天下！这是何等的胸怀！何等的慈悲！我等之前，竟还怀疑前辈，真是罪该万死！
“快！所有人，列队！不得喧哗！不得逾越！我等是来求道，不是来冲撞的！”赵无极用尽力气，对着身后的弟子吼道。
他的声音，也喊醒了其他被震住的强者。
是啊，我等面对的是何等存在？岂能像市井无赖一样喧哗？
一时间，原本混乱的人群，奇迹般地安静下来。所有修士，都自觉地以宗门为单位，在山下排起了长队，鸦雀无声。
每个人的眼神里，都燃起了虔诚与希望。这漫长的排队，就是一场朝圣。
山顶上，李念凡看着山下黑压压却井然有序的队伍，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帮修仙的虽然脑子不好，素质还行，知道排队。”他一边用大勺搅着锅里黑乎乎的汤药，一边嘀咕，“这要是乱成一锅粥，我首接不干了。快点喝完快点走，千万别耽误我过小日子。”
十几口大锅同时开火，效率很高。很快，第一锅“板蓝根汤”就好了。
李念凡舀了一勺，吹了吹，自己先尝了口。
“嗯，有点苦，还行，喝不死人。”
他放下心，对着队伍最前面那个看起来最老、病得最重的白胡子老头招了招手。
“来，老人家，你先来。”
太玄圣地的太上长老，在赵无极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上前。他看着眼前这个平平无奇，却又让他感觉比天还高的年轻人，两行老泪淌了下来。
李念凡被他看得浑身别扭，赶紧盛了一大碗黑汤药：“趁热喝，发发汗。”
太上长老颤抖着双手，接过了这碗承载着大陆生机的“神液”。他没有丝毫犹豫，仰头，一饮而尽！
滚烫的药汤入喉。
下一秒！
老道士的身体，猛地爆出一团刺眼的绿光！他干枯的肉身，像发了芽的老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他体内纠缠数月、几乎将他拖进地狱的瘟疫本源，在这碗黑汤面前，如同烈日下的积雪，发出凄厉的嘶鸣，寸寸消融！
“噗——”
老道士张口喷出一股黑血，整个人却像是卸下了万斤枷锁，一股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
他不仅好了，修为都精进了一丝！
他满脸是泪，当着山下所有人的面，对着李念凡的方向，五体投地，用尽神魂发出了呐喊：
“道祖慈悲！”
山下万人齐齐跪倒，山呼海啸。
“道祖万古！”
这两个字，第一次被喊响，声浪滚滚，在群山间回荡不休。
这声音，也传入了遥远的魔域。那端坐在血色祭坛前的天魔使者，端着血杯的手上，第一次，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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