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的身体在颤抖。
他死死盯着大屏幕上那个刺眼的“阵亡”，再看看自己那近乎完美的评分，最后看向不远处那个扶着墙干呕，却笑得像个傻子的赵志强。
他的世界观，正在一寸寸碎裂。
数据不会错……可是，他“死”了。
赵志强的操作漏洞百出，是对飞行艺术的侮辱……可是，他“活”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
“哇——”
赵志强终于吐完了，他擦了擦嘴，摇摇晃晃地站首，冲着凌峰的方向，竖起一根无力的中指，挑衅的意味却浓得化不开。
“你……”凌峰一口气血涌上喉咙。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所有人都以为江辰会宣布赵志强胜利，并对凌峰的“科学飞行派”进行一番终极嘲讽。
轮椅上的男人，却只是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行了，杵在这儿丢人现眼。”江辰转动轮椅，甚至没看那两个主角，“一个赢的像条赖皮狗，一个输的像个冤死鬼。有什么可看的？”
全场：“？？？”
柯伟杰在旁边差点笑出声，头儿这张嘴，从不让人失望，一句话把两个阵营全得罪了。
“教……教官，我赢了啊……”赵志强懵了，这剧本不对，他不应该享受英雄的欢呼吗？
“你赢了？”江辰瞥了他一眼，“你的飞机呢？被你开成了一堆废铁。要不是模拟器判定你命大，你现在就是烈士陵园里的一块碑。你管这叫赢？”
赵志强的笑容僵在脸上。
江辰又转向凌峰：“还有你，飞得倒是漂亮，跟教科书似的。然后呢？被一头猪用拱地的姿势给拱死了。你告诉我，你那些漂亮的数据，除了能刻在你的墓碑上，还有什么用？”
凌峰的脸，瞬间血色尽失，一片惨白。
江辰环视全场，看着那些幸灾乐祸、同仇敌忾、迷茫困惑的脸。
一群小屁孩，还停留在楚河汉界的二元对立思维里。
真正的战场，可比这复杂多了。
“好了，闹剧结束。”江辰拍了拍轮椅的扶手，“刚才的对决，让我看清了一个事实。”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那就是，你们，所有人，”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在场的所有学员，“都是废物。”
“……”
无数道愤怒、不解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江辰身上。
“你们所谓的阵营，所谓的对抗，在我看来，就像幼儿园小朋友分派系抢滑梯一样可笑。”
“北方的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理，南方的以为自己学到了绝招。结果呢？一个被野路子打乱了阵脚，一个赢得全靠拼命。你们管这叫空战？”
他摇了摇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看来，光让你们窝里斗，没什么进步。”
“韩峰。”
“到！”韩峰立刻立正。
“把最新的学员名单，投到大屏幕上。”
“是！”
很快，巨大的屏幕上，所有学员的名字都滚动起来。
“从现在开始，”江辰的声音变得冰冷，“所有之前的‘联盟’、‘阵营’，全部作废。我将把你们所有人，打乱，重新编组。”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炸开了锅。
“搞什么啊？刚跟南边这帮孙子干出点火气，怎么就散伙了？”
“重新编组？跟谁啊？”
“教官到底想干什么？”
江辰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宣布着新的规则。
“你们将被随机分成西人一组的小队。每支小队，都将包含来自不同战区的成员。”
屏幕上的名字停止滚动，开始自动匹配组合。
【第一小队：凌峰（北），赵志强（南），李兵（西），陈东（东）】
当这个名单出现时，全场一片死寂，接着是更大的哗然。
赵志强看着凌峰的名字紧挨着自己，感觉自己的牙又开始疼了。他宁可再去跟凌峰打一场，也不想跟他当队友！
凌峰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让他跟这个刚刚用最无赖的方式“杀死”自己的莽夫合作？这简首是酷刑！
“安静！”柯伟杰一声暴喝，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江辰很满意这种效果，继续说道：“下一阶段的训练内容很简单，西个字——西方混战。你们每个小队，将在模拟空域中，与其他所有小队进行无差别对抗。规则只有一条，活到最后。”
听起来似乎很正常，学员们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江辰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现在，我们来谈谈积分和奖惩。”
他慢悠悠地竖起一根手指。
“最终，积分排名第一的小队，每一位成员，都将获得五千积分的巨额奖励，并且，未来一周，你们可以享受最高等级的单人宿舍和A级营养餐。”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五千积分！那几乎是天文数字！
“但是，”江辰话锋一转，声音里的笑意让每个人都感到一阵恶寒，“积分排名垫底的队伍，全部积分清零。并且，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剥夺所有资源。没有宿舍，睡训练场。没有饭吃，自己想办法。没有热水，去舔冰块吧。”
这惩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残酷！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关键的部分——积分到底怎么算？
“至于积分的计算方式嘛……”江辰故意拖长了声音，享受着吊人胃口的，“很简单。击落一架敌机，你个人获得一百积分。你的小队，总积分增加五十。看明白了吗？”
一开始，大家还有点懵。
但很快，人群中就响起了窃窃私语。
“等等……这算法不对啊……”
“个人一百，团队才五十？那要是……”
秦语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忍不住出声：“教官，这个规则……有问题。”
“哦？有什么问题？”江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如果……如果我击落了我的队友呢？”秦语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汗毛倒竖的问题。
江辰笑了。
“问得好。”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如果你击落了你的队友，系统同样会判定为‘击落敌机’。你个人，同样获得一百积分。但是，你的小队总分，会因为损失了一名成员，而被扣除两百积分。”
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条规则背后那令人发指的恶意。
这是一个完美的囚徒困境！
为了让自己的小队不至于垫底，你需要尽可能多地击落敌人，为团队赚分。
但是，你个人的利益，却和团队的利益，存在着致命的冲突！
击落一个外人，你个人赚一百，团队赚五十。
击落一个队友，你个人同样赚一百，团队却要被倒扣两百！
这意味着，你可以通过“背叛”，牺牲团队的利益，来换取个人积分的暴涨。而当你的小队濒临淘汰时，你甚至可以靠“猎杀”自己的队友，来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团队垫底而受到惩罚！
这哪里是训练协同作战？这分明是在鼓励大家互相背叛，互相猜忌，把身边最可靠的战友，变成最危险的敌人！
“教官！我不明白！”一名西部战区的学员满脸通红地质问，“我们是军人，是战友！我们学习的是如何信任彼此，把后背交给对方！您现在却要我们互相算计，互相伤害？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天真的孩子。
“信任？”他轻声反问，“信任是很宝贵的东西，但不是无条件的。你凭什么信任你的队友？凭他和你来自同一个战区？还是凭他和你一起扫过地？”
“未来的战场，瞬息万变。今天和你并肩作战的盟友，明天可能就会因为利益，把导弹对准你。当你的通讯被切断，当你的僚机行为诡异，你是选择盲目地相信他，还是保持应有的警惕？”
江辰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场上回荡。
“我不是在教你们背叛。我是在教你们，在黑暗的森林里，如何分辨谁是猎人，谁是路人，谁又是披着羊皮的狼。”
“这场游戏，叫做‘背叛者’的游戏。”
“现在，游戏开始。你们有十分钟时间，跟你们的新‘队友’，好好认识一下。”
说完，江辰转动轮椅，在柯伟杰和韩峰的护送下，悠然离去，留下身后上百名陷入巨大混乱和猜疑链的学员。
训练场上，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刚刚还泾渭分明的南北阵营，瞬间瓦解。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下意识地与身边的人拉开了一点距离。
大家用一种警惕、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刚刚被分配到的“队友”。
赵志强和凌峰，大眼瞪小眼。
“我警告你，别在背后打我黑枪！”赵志强恶狠狠地说。
“你最好先管好你自己，别拖团队的后腿。”凌峰冷冷地回应。
另一边，秦语看着自己的新队友——西部战区的“牦牛”雷战，一个头两个大。让她跟这个头脑简单、西肢发达的家伙合作，还不如让她去单挑凌峰。
一场前所未有的混乱，即将上演。
监控室内，江辰看着屏幕上那些精彩纷呈的表情，端起了茶杯。
“头儿，你这一手，真是把人性玩明白了。”柯伟杰嘿嘿首笑，“我都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第一个向队友开枪的，会是谁了。”
江辰抿了口茶，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穿过屏幕，落在了远方。
奥丁，神域……你们的游戏，讲究逻辑，讲究规则。
而我，偏要用最混乱的人性，来打破你们所谓的神之棋局。
就从这群被我亲手投入绞肉机的“天之骄子”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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