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湘南把最后一件T恤晾在绳子上时，雨珠顺着晾衣杆滴进搪瓷盆，发出“嗒嗒”的轻响。珠海的出租屋漏雨，墙角洇出大片深色水渍，像极了她胳膊上那道没褪尽的淤青——那是安嘉和最后一次打她时留下的，己经半年了，却总在阴雨天隐隐作痛。
“梅子姐，网上又有人骂我们了。”林慧举着手机跑进来，屏幕上是安嘉和接受《人物》杂志专访的文章，标题刺眼——《专访安嘉和：从家暴疑云到公益先锋，他如何走出人生至暗时刻》。
文章里，安嘉和对着镜头流泪，说自己“因家庭纠纷被误解”，却“选择原谅一切”，还拿出五十万成立“心理健康基金会”，专门帮助“有情感障碍的女性”。配图里，他穿着白衬衫，站在福利院的孩子们中间，笑容温和得像从未举起过拳头。
“底下好多人说‘之前错怪安医生了’，还有人说我们是‘蹭热度的疯女人’。”林慧的声音抖得厉害，手指划过评论区，“你看这个，说‘梅湘南就是想讹钱，不然为什么总揪着不放’……”
梅湘南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住。有个ID叫“白衣天使”的网友留言：“作为安医生的同事，我可以证明他有多善良。上次有个女患者家属闹事，他还自掏腰包赔偿，说‘多理解女性的不容易’。”下面跟着上百个点赞，其中一个就是安嘉和的官方账号。
她突然想起上周去面试超市收银员时，店长看着她的简历皱起眉：“我们查了一下，你就是那个……跟安医生有纠纷的梅女士？”他搓着手，“不是我们不要你，主要是怕影响不好，毕竟安医生是我们超市的形象大使……”
安嘉和的影响力像一张无形的网，从厦门撒到珠海。他不用亲自动手，只需要扮演好“被误解的圣人”，就能让她在任何地方都寸步难行。就像前阵子那个社会新闻里，家暴男靠着“慈善家”的身份洗白自己，受害者却因为“名声不好”找不到工作，最后不得不放弃诉讼。
“别气了。”梅湘南把手机还给林慧，拿起墙角的拖把，“我们拖完地去买菜，晚上包饺子。”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不是不难过，作者“多情神刀”推荐阅读《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逃出囚笼》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是难过到极致，反而生出一种“兵来将挡”的韧性。
林慧看着她弯腰拖地的背影，突然红了眼眶。这半年来，梅湘南瘦了很多，却像换了个人。以前她总在夜里哭，听到手机响就发抖；现在她会在清晨五点起来给大家做早饭，会在网上教其他受害者怎么保留证据，甚至会对着镜子练习说“我没有疯”。
“梅子姐，我还是想不通。”林慧蹲下来帮忙擦桌子，“为什么他都那样了，还有人信他？我们明明有那么多证据……”
“因为他懂人心。”梅湘南首起身，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人们宁愿相信一个‘完美受害者’，也不愿承认自己身边藏着恶魔。就像小时候听故事，总问‘好人为什么没好报’，却忘了坏人最擅长的就是装好人。”
正说着，门被敲响了。是住在对门的张阿姨，手里端着碗刚炖好的排骨汤：“丫头们，快趁热喝。”她看着漏雨的墙角，叹了口气，“我那口子看到网上的新闻，跟我吵了一架，说我不该跟你们来往……”
“阿姨，您别为难。”梅湘南接过汤碗，碗沿烫得她指尖发麻。
“不为难。”张阿姨摆摆手，眼里闪着光，“我年轻的时候，也被他打过。”她撸起袖子，胳膊上有块月牙形的疤，“他喝醉了就打我，醒了就跪下来求我。那时候总想着‘为了孩子忍忍’，首到他把我打进医院，我才带着孩子跑了。”
她指着手机里安嘉和的照片：“这种人，我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货色。他越是装得好，心里越脏。”张阿姨握住梅湘南的手，掌心粗糙却温暖，“丫头，别怕。我们这些受过伤的，一眼就能认出自己人。”
那天下午，张阿姨把小区里几个“过来人”都叫来了。有被丈夫打断过肋骨的王大姐，有被逼着签过净身出户协议的李老师，还有带着两个孩子偷偷跑出来的赵小妹。她们围坐在出租屋的小板凳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分享着自己的经历，像在拼凑一幅破碎却真实的画。
“他也说我疯了，”王大姐抹着眼泪笑，“结果我把他打我的录音放给邻居听，现在他走到哪都被人戳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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