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楼梯间，像一头沉默的，吞噬光线的巨兽。
空气里，浮动着陈年灰尘与金属锈蚀的，冰冷气息。
林微背靠着粗糙的，布满划痕的水泥墙壁，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台阶上。
力气，像是被刚才那场歇斯底里的爆发，彻底抽空了。
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这条盘旋向下的，没有尽头的甬道里，撞击出空洞的回响。
她把脸，深深埋进自己的双臂里。
肩膀，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屈辱。
愤怒。
还有一种被彻底看穿，又被全然误解的，巨大的无力感。
这些情绪，像无数根看不见的，冰冷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她的心脏。
疼得她快要无法呼吸。
江翊那句“别闹了”，像一个冰冷的，带着嘲讽的烙印，一遍一遍，在她脑海里，灼烧着。
原来，她所有的坚持，她那点可怜的，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骄傲。
在他眼里。
不过是一场，不识好歹的，幼稚的胡闹。
她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脸。
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滚烫地，涌出眼眶，带着咸涩的，失败的味道。
就在这时。
一阵沉稳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方，由远及近。
林微猛地抬起头。
泪眼模糊的视线里，一个修长的身影，逆着楼道口透进来的，那点微弱的光，缓缓走下来。
是顾易。
他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还在冒着氤氲热气的纸杯。
他没有立刻开口。
只是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将那杯温水，轻轻递到她眼前。
林微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
又看看那杯口升腾起的，模糊了视线的，白色水汽。
她狼狈地，想把脸别开。
“我刚才听到你们吵架了。”
顾易的声音很轻，像穿过这片昏暗的，一缕温和的风。
他没有问为什么。
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
只是用一种陈述的，平静的语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的沉默。
林微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
她看着他，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她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纸杯。
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
那股暖意，顺着冰凉的皮肤，一点一点，缓慢地，渗透进僵硬的指节。
“我是不是很矫情？”
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
“有人帮忙还不乐意。”
这句话，像是在问他。
更像是在问自己。
她低下头，看着杯子里那圈小小的，晃动的水涡，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砸了下来。
一滴。
又一滴。
在水面上，晕开一圈圈，破碎的涟漪。
顾易在她身边的台阶上，隔着一个安全的，不具侵略性的距离，坐了下来。
他没有看她。
视线，落在自己脚下那片，被光线切割出的，明暗交界的地带。
“不是矫情。”
他的声音，依旧很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笃定的力量。
林微的抽泣声，顿了一下。
她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看向他。
顾易也转过头，迎上她的视线。
他的眼睛里，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
只有一种，全然的，清澈的，理解。
“是你想靠自己。”
他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晰，又郑重。
“这很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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