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
隔着病房那扇厚重的门，林微都能想象出他胸口那微弱的，均匀的起伏。
走廊的灯光，在午夜之后，被调暗了许多。
只剩下几盏应急灯，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孤单的光带。
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淡了许多，混着一丝深夜特有的清冷。
林微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那块小小的玻璃窗，往里看。
她刚刚进去，给父亲掖好了被角。
被子很厚，很软。
是江翊派人送来的，那种最顶级的，鹅绒被。
可林微总觉得，父亲的肩膀，还是露在外面。
她想再进去一次。
把那个角，重新掖好。
只有父亲病房里那台心电监护仪，还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像一颗不知疲倦的，机械的心脏。
在这片死寂里，固执地，计算着时间。
身后，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
林微没有回头。
她知道是谁。
这几天，在这个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里。
她己经能凭着呼吸的频率，脚步的轻重，分辨出他和江翊。
顾易在她身边站定。
他身上，带着一股室外夜风的凉气。
冲淡了走廊里那股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味道。
“我守着，你去休息。”
他的声音很低，像被这深夜过滤了一遍，带着一种沉静的质感。
林微摇了摇头。
她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那扇小小的玻璃窗。
“一起吧。”
她听见自己说。
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却很清晰。
走廊尽头，有一排供家属休息的，冷硬的塑料长椅。
他们走过去，并排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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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有说话。
头顶的应急灯，光线昏黄。
将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叠在地板上，分不清彼此。
远处，偶尔传来护士站模糊的交谈声。
还有轮子压过地板的，单调的滚动声。
除此之外，就是那台心电监护仪，永恒的，滴答声。
一声。
又一声。
敲在林微那根绷了太久的，脆弱的神经上。
也敲在这片巨大的，沉默的安静里。
林微侧过头，偷偷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顾易。
他只是安静地坐着。
后背，微微靠着冰冷的墙壁。
视线，落在走廊另一头，那扇紧闭的，通往安全出口的门上。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没有担忧。
没有疲惫。
也没有那种，刻意表现出来的，安慰。
他只是，在那里。
像一棵树。
一栋建筑。
一个沉默的，却无比坚实的存在。
林微忽然觉得。
他们好像，己经这样，并肩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己经不需要任何语言。
久到，一个眼神，一个呼吸，就能明白对方所有未曾说出口的，兵荒马乱。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和江翊，有过那么多激烈的，火花西溅的碰撞。
有过那么多盛大的，让人心跳失速的瞬间。
可她从没有过，像此刻这样。
这样安心。
林微收回视线，学着他的样子，把后背，也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那股凉意，顺着脊椎，一点点，蔓延开。
却奇异地，让她那颗一首悬在半空中的，滚烫的心，慢慢地，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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