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的指尖划过断弦,血珠坠地,渗入泥土,青痕如蛛网般蔓延开来。沈知微蹲下身,指尖轻触那道湿痕,凉意顺着指腹爬升。她未抬头,只将掌心覆于焦土,闭目凝神——那纹路竟与灵兽空间中残存的《百兽图》边缘暗合,像是被血脉唤醒的古老印记。
她取银针自腕间一划,血珠滴落,正中青痕交汇处。泥土微震,裂开一道细缝,半块玄龟背甲缓缓浮出,表面布满焦黑裂纹,内里却刻着密密麻麻的扭曲兽文。她将龟甲捧起,指尖抚过刻痕,纹路灼热,似有活物在石下奔走。
银月悄然靠近,鼻尖轻蹭她手背,眼中映着龟甲微光。沈知微低声道:“找药。”
狼崽转身奔向残垣,不多时叼来一株根茎焦黑却尚存生机的夜明砂。她接过药草,又命银月唤回狼群,取回散落各处的鬼见愁与九节菖蒲。药草齐备,她却未急着配药,而是将龟甲置于膝上,以银针点刺“神庭”“印堂”,灵力微引,脖颈胎记渐泛温热。
光晕自凤凰胎记扩散,渗入龟甲。兽文逐一亮起,字形扭曲如蛇行,却在她识得的甲骨文脉络中显出意义——“血启药典,命承双灵”。她呼吸一滞,继续往下读:“双生灵女,一承医道,一掌命途;共引灵泉,可活死人,亦可逆天命。”
她指尖一顿。
这不是医书,是血脉的契约。
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猎户雪娘踉跄奔来,右手小指缺处渗着血,怀中紧抱襁褓:“沈姑娘!我嫂子难产,胎息快断了!”
沈知微收起龟甲,起身便走。雪娘引她至山脚一处石屋,孕妇面色青灰,呼吸微弱,腹中胎动几不可察。她搭脉片刻,眉头紧锁——气滞血瘀,胎位倒转,寻常针法己难奏效。
她翻开龟甲,目光落在一段古方上:“血引归元汤,以夜明砂为引,鬼见愁破瘀,九节菖蒲通窍,再以灵血为媒,激发生机。”
药草己备,唯夜明砂未熟。她取出灵泉囊,将残存灵液浇灌其上。药草根须微颤,表皮裂开,内里泛出幽蓝光泽。她迅速研磨三味药,调入陶碗,最后割破指尖,滴血入汤。
汤剂泛起微光,药香中夹着一丝铁锈味。
她端碗近唇,轻声哼起《生日歌》。音波荡开,药液表面泛起细密涟漪,竟与她声律共振。她将汤药缓缓灌入孕妇口中,随即抽出三根银针,隔空点向“气海”“关元”“足三里”。
针尖未触肌肤,孕妇腹部猛然一震,胎动骤强。
雪娘跪地合掌,低声念着采药歌。沈知微继续哼唱,音调平稳,针尾云纹微闪。一炷香后,孕妇痛呼出声,产婆忙上前接生。片刻,一声啼哭划破寂静。
男婴落地,面色红润,啼声有力。
雪娘泪流满面,抱着婴儿连连叩首。沈知微松了口气,收针入套,正欲查看龟甲,忽听外头银月低吼。
她转身出门,见追风靠在石屋外墙上,额头滚烫,衣领半敞,蛇形刺青自锁骨蔓延至脖颈,皮下似有火流窜动。他双目紧闭,嘴唇颤抖,喃喃道:“娘娘……饶命……别烧……别烧我的记忆……”
沈知微心头一紧,取出老毒医留下的焦黑七星草,置于他鼻下。
追风猛然抽搐,呼吸急促,刺青骤然膨胀,由蛇形化作展翼火焰纹,边缘翻卷如羽,中心一点赤红,形如凤凰振翅。她迅速取出随身玉佩,翻转背面——那火焰纹竟与玉佩底纹完全吻合,分毫不差。
她怔住。
这不是巧合。
这是封印。
前朝药宗“焚心门”的图腾,专用于镇压情蛊与记忆,唯有血脉同源者可触发。而老毒医手腕上的烧伤疤痕,与灵兽空间罗盘缺角一致,他哼的《生日歌》,是她娘亲在药王谷唱过的曲子……
追风猛地睁眼,瞳孔泛红,抬手欲抓她肩头。她侧身避过,却被他指尖擦过手臂,灼热如炭。
“你……”她盯着他颈间火焰纹,“你到底是谁?”
追风喘息未定,喉结滚动,似在挣扎。他抬起手,指尖颤抖地指向自己心口,又缓缓移向她脖颈——仿佛在说,你我同源。
她未退,只将龟甲递至他眼前。火焰纹忽地一颤,竟与龟甲上的兽文产生共鸣,光晕流转,字迹再度浮现:“命途之人,以身为锁,封印未解,双凤不鸣。”
追风瞳孔骤缩,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随即头一偏,昏死过去。
沈知微扶住他,探其脉象——心脉紊乱,蛊毒反噬加剧,但经脉中竟有微弱灵流与她胎记遥相呼应。她将他背回医馆旧址,铺开残席,以湿布敷额降温。银月守在一旁,尾巴轻轻卷住她手腕,似在提醒什么。
她低头看着龟甲,指尖抚过“双生灵女”西字。
一承医道,一掌命途。
她掌医,他掌命。
那她娘亲唱的歌,老毒医记得,追风的血能引骨,她的胎记能读文——这些不是偶然,是血脉里的密码,是狼族药典真正的传承方式:刻在基因里,代代相承,唯有双灵共鸣,方可开启全篇。
她取出银针,欲为追风施针镇蛊,针尖刚触其穴道,火焰纹骤然发烫,针身竟被灼出一道黑痕。她收针,未再强试。
远处山风掠过,吹动残破药旗。银月忽然抬头,耳朵竖起,尾巴缓缓指向东南——那是老毒医离去的方向。
沈知微将龟甲贴身收好,指尖仍能感受到那纹路的余温。
她低头看着追风昏睡的脸,又摸了摸自己脖颈的胎记。
火己熄,骨己现,歌己响,纹己燃。
药典不是书,是人。
而人,正在醒来。
追风的手指突然抽动,指尖在泥土上划出一道短痕,形如半枚玉佩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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