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的手还扣在沈知微手腕上，指节泛青，像是要把她的骨头嵌进血肉里。沈知微没挣，只将另一只手缓缓覆上他手背，掌心压着那半块虎符的棱角，冷铁硌进皮肉。
“鲛人血的气息，不止你有。”她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划过冰面，“你母亲的婚书，沾过我的灵泉。”
追风瞳孔一颤，左眼金芒骤缩。他松开手，踉跄后退半步，心口插着的骨笛己融化至笛柄，残血顺着胸膛流下，在地上积出一小滩银蓝色的液体。银月低伏着身子蹭过去，鼻尖刚触到那滩血，立刻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毛发根根竖起。
矿洞深处传来第一声嚎叫。
那声音不像人，也不像野兽，像是无数虫子在喉管里爬行时摩擦出的杂音。紧接着，岩壁裂开，十几个矿工从黑水中爬出，皮肤下鼓动着蛇形凸起，指甲暴涨如钩，深深抠进石缝。他们后颈浮现火焰状印记，纹路扭曲成一只残缺的凤凰。
沈知微甩出银针，三根钉入最近一具蛊人眉心。针尾狼王泪刚触到皮肤，便“嗤”地冒起白烟，针身剧烈震颤。她迅速收针，针尖挂着一滴金色颗粒，在空中划出微弱光痕。
“萧砚的血。”她低声道，“它们在用他的蛊毒做引子，催化变异。”
追风突然弯腰咳出一口血，血中混着细碎鳞片，落在星图地砖上，竟发出金属撞击般的脆响。老毒医不知何时出现在祭台阴影处，手中铜匣“啪”地打开，一本泛黄册子滑出半截，封皮上三个字隐约可见：《毒蛊异录》。
“鲛人血逆蛊，需以命换命。”他声音沙哑，没看任何人，“你若想救他们，就得先毁了自己。”
沈知微没答，反手将银针刺入自己手腕，取血三滴，滴在追风伤口边缘。血珠刚落，他皮肤上立刻浮现出细密裂痕，如冰面将碎。她再取蛊人后颈印记处渗出的毒血，混着追风血中的鳞屑，在羊皮卷上勾画脉络。线条延伸至第七笔，与追风后背刺青的血管走向完全重合。
“不是巧合。”她抬头看向老毒医，“二十年前，他们用追风母亲的血炼蛊，现在又用他的血脉唤醒矿工体内的毒种。”
老毒医冷笑一声，将铜匣推向她。匣底刻着一行小字：“双生子血，可启禁阵。”
追风己跪倒在地，双手撑地，指缝间渗出银蓝血珠。每滴血落地，地面就浮现出一道冰纹，向密道深处蔓延。尽头处，一口冰棺缓缓升起，棺面刻着“李翊”二字，字迹稚嫩，像是孩童手笔。
沈知微将两半虎符合二为一，嵌入棺底凹槽。咔哒一声，冰棺开启，内里空无一物，只有一件染血的鲛绡婚书静静躺着。她伸手取出，婚书边缘的泪痕纹路，竟与她灵泉浇灌的那株芍药根茎如出一辙。
“你母亲种的花，是你父亲留的信。”她喃喃道。
追风挣扎着爬起，指尖刚触到婚书，冰棺内部突然亮起幽光。声波震荡在密闭空间里回荡，形成一幅全息影像——一名女子被铁链锁在祭台上，腹部插着骨笛，鲜血顺着笛管流入下方青铜鼎。鼎中浮着一枚胎儿，周身缠绕着银丝。
“那是……追风的诞生之祭。”老毒医声音发紧，“他们用鲛人母体血养蛊，再把蛊种埋进胎儿血脉。”
沈知微忽然哼起一段童谣，《虫儿飞》的旋律在声波装置中共振，影像骤然清晰。女子嘴唇微动，无声说出一句话。沈知微闭眼，凭唇语辨出：“毁婚书，断血脉。”
她正要撕开婚书，追风却猛地扑来，一把抢过，抱在怀里。他全身裂痕加深，皮肤开始半透明化，隐约可见体内游走的银丝。
“不能毁。”他声音己带双重回响，“毁了，我就真的不是人了。”
头顶岩层突然裂开，酸雨倾泻而下，腐蚀着地面星图。老毒医闪身挡在沈知微前方，袖中滑出一截龟甲，裂纹中浮现出“双凤饮血时，星陨地脉生”九字。他将龟甲塞进她手中，转身冲入酸雨，身影瞬间被紫烟吞没。
沈知微咬破舌尖，将血混入追风咳出的鳞片粉，再掺入银月脱落的乳牙碎末，最后割开萧砚手臂，取一滴金血滴入。药丸成形，呈深紫色，表面浮着细密符文。
她将药丸弹向酸雨云层。云团剧烈翻滚，紫雾与酸雨中和，形成一道穹顶状屏障。屏障下，蛊人们停止攻击，跪地叩首，后颈凤凰印记逐渐褪去，只留下银狼牙烙印。
追风靠在冰棺旁，呼吸微弱。沈知微将两块婚书并在一起，贴在最近一只水母核心。水母骤然膨胀，内部浮现出一幅画面：两名女子并肩立于祭坛，同时刺破心口，鲜血汇入地脉，星图逆向旋转。
她刚要细看，萧砚突然斩断水母触须，一把抱起她跃上银月后背。追风跌坐在地，抽出焦尾琴残片，十指拨动。音波如刃，将水母群震成泡沫。
泡沫散开时，浮现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眉心一点朱砂痣，与追风如出一辙。
沈知微在银月背上回望，只见追风正伸手触碰那张脸。他的指尖己变得透明，银月死死咬住他衣角，发出幼崽般的呜咽。
她取出药杵，捣碎剩余鳞片，混入灵泉水与狼王泪，制成第二代解毒剂。药液注入星图地砖，能量场成型，返祖的矿工们指缝薄膜退去，瞳孔恢复人形，唯有颈间银狼牙愈发清晰。
一名小女孩仰头看她，轻轻哼起采药歌。歌声飘荡在矿洞中，追风在能量场中央盘膝而坐，指尖划过地面，刻下新的禁术阵法。
沈知微将解毒剂递给小女孩，药碗边缘映出她手腕上未愈的齿痕——那是追风在抢婚书时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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