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矿外的风突然停了。
三十七匹银狼前爪深陷石地，指节暴起，眼白泛红如浸血绸。银月伏在沈知微身侧，脖颈鬃毛根根倒竖，喉间滚出低沉的威胁音，竟不是冲着敌手，而是对准了头顶那轮血月。
萧砚剑未出鞘，掌心一道裂口仍在渗金血。他不动，目光锁住祭坛残骸后方缓缓走出的人影——追风左脚踏出毒雾时，地面星图随之亮起一星，右脚落下，又熄。
他左眼覆着珍珠膜，右眼清明如旧。可那清明里没有焦尾琴的残音，没有雪娘教过的采药调，只有一片死水般的空。
“追风。”沈知微开口，声音压在风起之前。
追风没应。他右手抬至胸前，指尖划过心口旧伤，血珠坠地，竟不落地，悬在半空凝成一线，首连祭坛凹槽。他背后刺青的冰蓝血管骤然凸起，如活蛇游走皮下，瞬间蔓延至双臂，缠绕成南疆巫文锁链，朝萧砚手腕扣去。
萧砚侧身避让，锁链擦过护腕，金属焦黑剥落。他反手拔剑，剑脊上的睚眦纹路吸住锁链末端，发出一声短促龙吟。追风趁势跃起，双掌拍入地面星图阵眼。
二十八宿方位同时亮起血点，与九匹消失的透明狼影位置完全重合。
沈知微迅速解下腰间牛皮卷轴，《百兽图》第三页展开，指尖蘸着萧砚掌心血抹过图谱边缘。她闭眼哼出一段调子，前半是《虫儿飞》的旋律，后半却转为低沉苗语咒音。音落，她取银针蘸灵泉水，刺入银月眉心。
针尾系着的七彩羽毛猛地一震，首指东南密林。
二十八匹银狼瞳孔恢复清亮，伏地低呜。剩余九匹却发出非狼非人的嘶鸣，身形虚化，竟穿透石壁，朝星图血点方位疾驰而去。
“它们去了地脉节点。”沈知微收针，将羽毛解下塞入袖中。
追风仍跪在星图中央，双手深陷石缝，血液被阵法抽走大半。他左眼珍珠膜裂开细缝，两道月光射出，照在萧砚腰间玉佩上。
玉佩骤然离体，悬浮半空，强光炸开。追风被震飞三丈，撞上残碑，嘴角溢血。玉佩内部血丝游走，显出微型二十八宿图，与地面星图呼应共振。
狼群骚动再起。
二十八匹银狼齐齐转向萧砚，伏地嚎叫，声如朝拜。九匹透明狼影则围住追风盘旋，口中吐出寒雾，在空中凝成“苏”字残形。地面蛛网裂开，硫磺热浪喷涌，岩层发出即将崩塌的闷响。
沈知微咬破舌尖，混着金血的唾沫喷在玉佩表面。玉佩剧烈震颤，裂为两半——一半飞向追风，嵌入他残缺虎符，严丝合缝；另一半没入萧砚心口，消失不见。
她一步跨至两人之间，双手分别按住他们肩膀，掌心运起《毒经》所载“双脉同源”心法。血脉相连的触感瞬间贯通三人，星图光点随她呼吸明灭，最终凝成双凤噬月图腾，浮于半空。
银月仰头长啸，身形扭曲拉长，落地时己化作银发少女，赤足跪于图腾前，指尖划破掌心，血滴入地缝。热浪骤止，裂痕缓缓闭合。
“灵女归位，鲛泪开路。”她声音空灵，不似人语。
沈知微未松手，心法仍在运转。她察觉追风脉搏越来越弱，而萧砚心口玉佩裂痕中，正渗出黑色黏液，顺着血脉流向手臂。
她取出银月赠的鲛人泪，分三滴，点入三人眉心。
追风左眼珍珠膜彻底脱落，露出竖瞳，瞳孔深处浮现金色鱼尾纹路。他喘息稍稳，却突然抬手抓住沈知微手腕：“东南密林……不是路。”
话音未落，地面震动加剧。
咚——
一声沉鼓自密林传来，竟与沈知微袖中羽毛产生共鸣。她取出羽毛，发现其内部木纹正缓缓浮现秦无涯私人徽记，下方压着半张人皮纸，写着“双生祭，七星灭”。
萧砚抬手打出暗卫信号弹，红光冲天。片刻后，远处传来马蹄与狼爪交错的声响。二十八匹银狼自动列队，立于三人前方，摆出护行阵型。
沈知微将焦尾琴残片按在星图中心。
琴片触地瞬间，整片地面浮现流动光纹，竟与追风后背刺青的血管走向一致。她正欲细看，忽觉颈间胎记一阵发凉——原本清晰的凤凰轮廓，正在缓慢淡去。
她抬手抚过，指尖沾上一丝金血。
追风靠在银月背上，气息微弱，却仍盯着星图：“你失的是血，我得的是命。”
沈知微未答，只将残片边缘对准月光。人皮纸上的字迹开始扭曲，重新排列成一行新字：“钦差墓中，玉佩非你所有。”
血月被黑云吞没。
二十八宿光点骤然坍缩，地面裂开漩涡状黑洞。沈知微胎记爆发强光，卷着三人坠入其中。
落地时，脚下是流动的水银地面，寒气刺骨。西周深渊浮起无数蜡像，皆着钦差官服，胸口刻字。其中一具手中握着玉佩，形制与沈知微腰间那枚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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