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云顶”这座豪华牢笼里,以一种近乎凝滞的速度流淌。温晚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在三楼她的房间、小客厅和楼下的餐厅——仅限于厉景深不在家用餐的时候。大多数时间,偌大的别墅空旷得吓人,只有陈妈和几个佣人沉默地穿梭,像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
厉景深的存在感却无处不在。即使他常常深夜才归,或者干脆数日不见踪影,属于他的气息——冷冽的雪松与沉静的檀香——却仿佛己侵染了这里的每一寸空气。温晚偶尔在深夜被轻微的声响惊醒,能听到楼下书房门开关的声音,或是他沉稳的脚步声踏过楼梯。那脚步声总是规律、从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她知道,他回来了。心脏会不受控制地收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然后强迫自己再次沉入不安的浅眠。
第一次“履行义务”,是在一周后厉氏旗下一家顶级酒店的周年庆典上。陈妈提前一天将一件华美的香槟色礼服和配套的首饰送到了温晚房间。“厉先生晚上七点在大厅等您。”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刻板。
礼服剪裁完美,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温晚纤细却不失玲珑的腰身,露肩设计展露出她优美的肩颈线条。镜子里的人,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一丝清冷的疏离,几乎让她自己都有些陌生。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早己被汗水浸湿,指尖冰凉。她对着镜子,努力弯了弯唇角,试图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镜中的影像却显得更加僵硬苍白。
七点整,她踩着不算习惯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下旋转楼梯。厉景深己经等在大厅。他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松,正慢条斯理地扣着西装袖口上那枚墨玉袖扣。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
时间仿佛有片刻的凝滞。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落在他身上,将那身纯黑色高定西装映衬得愈发矜贵不凡。他深邃的凤眼扫过来,目光掠过她精心装扮的脸和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礼服,眼神淡漠,没有惊艳,没有波澜,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符合出厂标准。温晚的心沉了沉,指尖掐得更紧。
“走吧。”他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率先向门外走去。
宴会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温晚僵硬地挽着厉景深的手臂,感觉自己像个被推上舞台的木偶。他的手臂肌肉结实,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温热,却无法给她丝毫暖意。周围投射来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好奇,甚至带着几分了然和不易察觉的轻视。她能听到隐约的议论飘入耳中。
“那就是厉总的新婚太太?看着好小…”
“听说没什么家世背景?啧,手段了得啊。”
“嘘…小声点,厉总在呢。不过,长得确实有几分像那位…”
“那位”是谁?温晚心头一跳,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厉景深。他正与一位商业伙伴交谈,侧脸线条冷峻,唇角噙着一丝疏离的弧度,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他左手习惯性地垂在身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捻动着那枚始终戴在拇指上的墨玉扳指。那动作极其细微,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深藏的戾气。
就在这时,一个侍者端着托盘匆匆走过,不知被谁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歪,托盘上几杯香槟眼看就要朝温晚泼来!温晚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因紧张而僵硬,根本来不及躲避!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臂猛地横在她身前!宽大的手掌精准地挡住了倾倒的酒杯!
哗啦!
冰凉的液体和玻璃碎片尽数泼洒在厉景深昂贵的西装袖口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深色的酒液迅速洇开,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手背,留下一道细长的红痕,血珠瞬间沁了出来。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
侍者吓得面无人色,连声道歉。温晚也惊住了,心脏狂跳,看着厉景深瞬间沉下来的脸和他手背上的伤口。
厉景深眉头紧蹙,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眼神锐利如刀扫向那个瑟瑟发抖的侍者。捻动佛珠的手指停了下来,手背上那道血痕在灯光下异常刺眼。他没有看温晚,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那侍者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开。
“景深!你没事吧?”一个关切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急。温晚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珍珠白鱼尾礼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快步走了过来。她容貌美丽,气质温婉,看向厉景深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情意。温晚认得她,是苏家的大小姐,苏蔓。她似乎和厉景深很熟稔。
苏蔓走近,很自然地就想去看厉景深的手:“呀,都划伤了!快让我看看,得赶紧处理一下…”
她的手还没碰到厉景深,他却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了。“小伤。”他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随即,他转向旁边呆立着的温晚,眉头依旧皱着,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和迁怒:“还愣着干什么?连避都不会避?”那眼神冰冷,仿佛在责备她的笨拙和无能。
温晚的脸颊瞬间褪尽血色。周围那些探究、了然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刚才那瞬间他本能伸出的手臂带来的那一点点微弱的暖意,瞬间被这冰冷的斥责击得粉碎。巨大的难堪和委屈猛地涌上心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又酸又涩。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一丝腥甜,才勉强压下眼底的酸热。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她只是一个签了契约、需要配合演出的道具。一个笨拙的、需要被斥责的道具。仅此而己。
厉景深看着她低垂的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捻动佛珠的手指似乎顿了一下,眸色深沉难辨。他不再看她,对赶来的酒店经理冷声吩咐了几句,便转身朝休息室走去,留下温晚一个人站在原地,承受着西面八方无声的审判。香槟的甜腻气味混合着血腥味,还有他身上那挥之不去的雪松檀香,构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屈辱的味道。苏蔓看着厉景深的背影,又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温晚,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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