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厉景深的过程，比温晚预想的还要艰难和……屈辱。
晚餐时间。厉景深难得在家。长条形的餐桌上，两人分坐两端，距离遥远得像隔着一道天堑。精致的菜肴散发着的香气，气氛却沉闷得如同凝固的石膏。只有刀叉偶尔碰撞骨瓷盘发出的轻微声响。
温晚食不知味，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地鼓噪。她深吸一口气，放下刀叉，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清晰：“厉先生。”
厉景深正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牛排，动作优雅精准。闻声，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握着刀叉的手指微微一顿，算是回应。
温晚捏紧了桌布下的手指，指甲陷入掌心。“我…我报名参加了一个调香比赛。”她顿了顿，观察着他的反应。他依旧专注于那块牛排，仿佛她的话只是背景噪音。“是Lumière举办的全球新锐调香师大赛。我的作品通过了初选，下个月要去巴黎参加决赛。”
她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等待宣判。
厉景深终于放下了刀叉。金属与骨瓷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他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然后，他抬眼，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终于看向温晚，目光锐利，带着审视和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
“调香师？”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悦耳，吐出的字眼却冰冷如刀，“厉太太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别致的爱好？”他身体微微后靠，倚在椅背上，手指习惯性地捻动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眼神像在打量一件物品的新奇功能。“说说看，你调的是什么香？”
温晚被他目光中的轻蔑刺得心头一痛，强忍着屈辱感，尽量保持声音平稳：“我复刻并改良了我母亲留下的一个构想，命名为‘涅槃’。它契合大赛‘破晓重生’的主题，前调是清冽的……”
“够了。”厉景深淡淡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我对你那些瓶瓶罐罐的气味没兴趣。”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压迫感。他走到温晚身边，并未靠近，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锐利，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进她灵魂深处。“告诉我，温晚。”他微微俯身，雪松与檀香的气息带着侵略性将她笼罩，“你要去巴黎，是为了那个所谓的‘梦想’，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人？”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略显苍白却依旧清丽的脸，语气里的暗示不言而喻。
温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股怒火混合着巨大的委屈猛地冲上头顶！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为了钱签下契约的是她，可她从未想过背叛契约！他凭什么用这种肮脏的念头来揣测她？！
“你！”她猛地站起身，因为愤怒和激动，身体微微颤抖，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契约婚姻：厉总调香师替身带球跑 仰头首视着他冰冷的眼睛，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发颤，“厉景深！你可以用钱买我的时间，买我配合你演戏！但你没资格侮辱我的人格！”她挺首了背脊，像一根绷紧的弦，眼底燃烧着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倔强，“我去巴黎，是为了比赛！为了奖金！为了我弟弟！不是为了你脑子里那些龌龊的想法！”
她的爆发似乎让厉景深有些意外。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捻动佛珠的手指停住。眼前的温晚，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小兽，竖起了全身的刺。苍白的脸上因为愤怒染上红晕，那双总是带着怯懦和隐忍的杏眼里，此刻燃烧着惊人的火焰，亮得惊人。这与他印象中那个苍白、顺从、甚至有些木然的“契约妻子”截然不同。
餐厅里死一般寂静。陈妈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有温晚急促的呼吸声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厉景深沉默地看着她，眸色深沉如墨，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片刻，他忽然嗤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人格？”他重复了一遍，语调有些玩味，“在契约上签下名字的时候，你的‘人格’，不就抵押给我了么？”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温晚眼底的火焰瞬间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彻骨的寒意。是啊，她有什么资格谈人格？在金钱和弟弟的生命面前，她的尊严早就被自己亲手典当了。刚才那一瞬间的愤怒和勇气，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她肩膀垮了下来，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绝望。她垂下眼，不再看他，声音低哑而空洞：“所以…厉先生，您不同意，是吗？”她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己注定的结果。
厉景深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眸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捻动佛珠的手指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那抹被激起的、陌生的鲜活感消失了，她又变回了那个苍白脆弱的影子。心底某个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很细微，却不容忽视。
他移开目光，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却少了几分刚才的咄咄逼人：“时间，地点。”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让陈妈安排行程和随行人员。记住你的身份，厉太太。别给我惹麻烦。”
温晚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冰冷的侧脸。他…同意了？巨大的转折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巨大的委屈和一点点荒谬的庆幸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尖发酸。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低地、干涩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厉景深没有再回应，转身离开了餐厅，留下温晚一个人站在原地，心绪如同被狂风肆虐过的海面，久久无法平息。刚才那短暂的交锋，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了她心底压抑己久的愤怒，也让她第一次在这个冷漠的男人面前，露出了锋利而真实的棱角。而他最后那一点点的、近乎施舍的“恩准”，却像一道微光，穿透了绝望的缝隙。只是这光，依旧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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