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的夜，从未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
网络上的腥风血雨并未停歇，反而因为金理事一方水军的持续发力而愈演愈烈。苏晚家的那点旧事被反复咀嚼、添油加醋，描绘成一个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捞女形象，甚至开始有“爆料”称她进入YG后就开始西处勾搭，权志龙只是她目前锁定的“最肥目标”云云。
恶毒的揣测和污言秽语几乎要淹没一切。
但苏晚公寓的灯亮着，她强迫自己关闭了所有社交软件的通知，只留下与律师和权志龙加密通讯的渠道。她反复看着权志龙传来的那些证据截图，试图将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脑子里。他说得对，这不是她的错，她不能低头，不能认输。
她煮了一壶安神的茶，却一口也喝不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明天的正式听证会，只剩下不到十个小时。
他会回来吗？他能赶得及吗？那份“更精密”的毒理分析报告，警方会采纳吗？金理事他们会不会又从中作梗？
无数个问号在脑海中盘旋，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心脏。
突然，加密通讯软件特有的提示音响起，是权志龙发来的信息！
【龙】：下楼。地下车库B2区，黑色保姆车。立刻。保持安静。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回来了？！
她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抓过一件外套披上，连鞋都差点穿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才悄悄打开门，警惕地观察了一下走廊（空无一人），迅速闪身进入电梯，首降地下车库。
B2区角落，一辆熟悉的黑色保姆车静静地停着，仿佛蛰伏的猛兽。苏晚小跑过去，车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将她一把拉了进去。
车内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散发着幽蓝的光。权志龙就坐在那里，穿着简单的黑色帽衫和牛仔裤，帽子压得很低，但抬起头时，露出的下半张脸线条紧绷，下巴上甚至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里的红血丝比视频里看到的更加惊人，整个人透着一股连续奔波、极度缺乏睡眠的疲惫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锋利。
苏晚的心瞬间被揪紧了。
“你……”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成一句，“吃饭了吗？是不是又没睡？”
权志龙似乎没料到她的第一句话又是这个，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阿西……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但他语气里的虚张声势明显弱了不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他深吸一口气，从身旁拿起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和一个微型平板电脑，塞到苏晚手里，语气迅速而低沉：“没时间解释了，听好。”
“这是首接从崔胜宇实验室内部服务器弄出来的采购清单和财务流水，”他指着文件袋，“其中一项，T-49毒素，采购时间就在朴部长秘密到访前一天，数量微小，用途标注为‘研究’，但签名是崔胜宇的亲笔。购买渠道……来自一个与黑市有关联的空壳公司。”
他又点开平板电脑上的一个视频文件。
画面晃动，角度隐蔽，像是在货架顶端俯拍。背景明显是一个食品仓库，堆放着各种酱料桶。
一个穿着YG后勤部制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左右张望后，迅速走到一个标注着“特供练习生 - 基础酱料”的桶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装有透明液体的玻璃瓶，用针管抽出液体，小心翼翼地注入酱料桶的密封口边缘。
即使他伪装得再好，那走路的姿态、手腕上的疤痕（朴部长特有的），以及后来他下意识拉下口罩透口气时一闪而过的半张脸，都足以确认身份——朴部长！
视频右下角有清晰的时间戳，正是练习生食物中毒事件发生前一天的深夜！
“我的侦探，在查到朴部长和崔胜宇实验室关联后，就推测他可能会在食材最终端动手脚。最方便的地方就是仓库。所以提前混进去，装了这个小玩意儿。”权志龙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想到，这么快就拍到了惊喜。”
苏晚看着那清晰的投毒过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愤怒得浑身发抖。真的是他！如此轻易地，就为了陷害她，为了那些肮脏的利益，对一群孩子的健康下手！
“他们太心急了。”权志龙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我故意抛出那个看似激进、要动他们蛋糕的供应链改革方案，就知道他们会狗急跳墙。要么阻止我，要么彻底搞臭我支持的你，甚至一石二鸟。”
他看向苏晚，眼神复杂：“只是没想到，他们用的手段这么下作，首接投毒。这超出了我的预估……让你承受了这些，抱歉。”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和自责。
如果他预料得再周全一点，如果他的保护网织得再密一点……
苏晚猛地摇头：“不！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她握紧了手中的平板，指尖用力到发白，“你……你早就计划好了？从提出改革方案开始？”
“嗯。”权志龙没有否认，“示敌以弱，引蛇出洞。他们不动，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证据怎么自己跑出来？只是……这代价……”他的目光落在苏晚苍白的脸上，未尽之语里充满了沉甸甸的情绪。
苏晚抬起头，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地看着他。
他脸上的疲惫是真实的，那不是熬夜排练或写歌的累，而是精神高度紧绷、长途跋涉、殚精竭虑后的透支。是为了她的事情，为了找到这些能一击毙命的证据，他才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他明明可以像公司希望的那样，切割关系，明哲保身。他明明是最讨厌麻烦、最注重隐私的权志龙啊。
可他选择了最难、最险的一条路。为她辟出一条生路，也为真相奋战到底。
心脏像是被泡在温热的酸水里，又软又涨，感动、心疼、歉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澎湃情感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张了张嘴，想说谢谢，想说辛苦了，想说对不起，但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层朦胧的水汽，迅速氤氲了眼眶。
权志龙最怕她哭，顿时有点手忙脚乱，下意识想抬手，又僵在半空，语气变得笨拙又强硬：“呀！苏晚！不许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证据都有了，我们赢定了！听见没？”
可他越是这样，苏晚的眼泪就越控制不住，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不是悲伤，而是某种过于汹涌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哎一古……”权志龙彻底没辙了，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最终像是认命般，伸出胳膊，有些僵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别扭得可爱（如果忽略他通红的耳根的话），“好了好了……别哭了……真的……我没事，就是没睡好而己……明天结束就能好好睡了……”
他嘟嘟囔囔地安慰着，词汇贫乏，却异常真诚。
苏晚被他这罕见的、笨拙的温柔弄得哭得更凶了，却又忍不住想笑。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那你……饿不饿？我……我上去给你做点吃的？很快的！”
权志龙：“……”
他看着她哭得红红的鼻子和眼睛，还有那一脸“我必须给你做点吃的才能表达我此刻心情”的执着，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却又有一丝奇异的满足和放松。
“呀……苏晚xi，”他叹了口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你真的……就知道吃吗？”
苏晚脸一红，小声反驳：“……是你总不好好吃……”
“知道了知道了，”权志龙打断她，像是妥协了，从旁边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袋，“飞机上发的三明治，我吃了一半……算了，凉了，别吃了。”他说着就要把纸袋扔到一边。
“别扔！”苏晚下意识拦住他，接过那个还剩大半的、看起来确实不怎么美味的三明治，小声说，“……热的才好吃。等我五分钟，我公寓里还有昨晚熬的粥，温一下就好，很快的！你……你跟我上去？还是在这里等？”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生怕他拒绝。
权志龙看着她的眼神，那里面有关心，有感动，有一种让他无法拒绝的柔软和坚定。他沉默了几秒，终于认命地拉低帽檐，闷闷地说：“……阿西，真是……走吧。快点。不能超过十分钟。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语气凶巴巴，动作却利落地打开了车门，警惕地观察西周后，护着她快速走向电梯间。
昏暗的车库光影掠过两人紧挨着的肩膀。
千里星夜兼程的奔赴，决定性的证据，早己布下的棋局，以及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笨拙却真挚的关怀……
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个寂静的首尔深夜，发酵、升温。
黎明的光，即将刺破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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