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距离家还有一条街的地方就被堵得无法前进。
狭窄的旧巷口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看热闹的兴奋和廉价的同情。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跌撞着推开车门,扔下钞票,连找零都顾不上,拎着随身的背包就向那栋熟悉的、带着旧式韩屋风格的三层小楼冲去。
那是她的家,也是父母经营了一辈子的“苏家餐馆”。
越靠近,那股不祥的预感就越浓重。
人群的目光像粘稠的蛛网一样缠绕在她身上,伴随着压低却清晰的议论。
“就是她家女儿吧?在韩国惹了大事那个……”
“听说是想勾引大明星,被公司开除了?”
“哎呦,老苏家真是……欠了那么多钱,这餐馆怕是保不住了……”
“刚才那阵仗,吓死人了,锅碗瓢盆砸了一地……”
苏晚咬紧牙关,拨开人群,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钉在了原地,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餐馆的玻璃门碎了一地,像狰狞的獠牙。原本整洁的厅堂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缺胳膊断腿,白色的菜单碎屑和打翻的调料混在一起,污秽不堪。墙壁上,几个猩红刺目的大字如同诅咒——**“欠债还钱!”**
父亲苏大仁呆呆地坐在门槛上,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头发灰白凌乱,额角有一块明显的淤青,眼神空洞地望着满地碎片,手里紧紧攥着一瓶速效救心丸。
“阿爸!”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冲了过去。
苏大仁迟钝地抬起头,看到女儿,那双灰败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是痛苦,是愧疚,是难以言喻的悲伤。他猛地抓住苏晚的胳膊,声音嘶哑:“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别回来吗!”
“妈呢?妈怎么样了?”苏晚急切地追问,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送……送医院了,邻居帮忙送的,暂时稳定了……”苏大仁的声音疲惫不堪,“就是吓着了,加上看了那些话……”
苏晚稍微松了口气,但看着父亲的惨状和满目疮痍的家,那口气又死死堵在了胸口。她扶着父亲颤抖的手臂:“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敢……”
“抵押……我把餐馆抵押了,本来想撑过这个月,等你的……你的消息。”苏大仁艰难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可他们不知道从哪知道你被……被开除的消息,说你还不上钱了,带着人来……逼我立刻还钱,拿不出,就……就砸东西……”
他指着原本是厨房的方向,老泪纵横:“什么都没了……你妈攒了一辈子的厨具……你最喜欢的那套德国刀……全砸了……那是吃饭的家伙啊……”
苏晚踉跄着冲进厨房。
这里才是真正的地狱。
曾经锃亮整齐的灶台被砸得西分五裂,瓷砖崩落,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块。大大小小的锅具扭曲变形,散落一地,像一堆破铜烂铁。碗碟没有一个是完整的,碎片铺满了地面,踩上去发出令人心碎的咔嚓声。墙壁上、地上,甚至残留着一些可疑的污渍和……血迹?
她的指尖冰凉,触摸着冰冷破碎的瓷砖断面,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里是她梦想开始的地方。小时候,她总是踮着脚,看着父母在这方天地里忙碌,食物的香气和锅铲碰撞的声音构成了她全部关于“家”和“幸福”的记忆。后来,即使去了韩国,在练习室里累到爬不起来,只要想起这个厨房,想起父亲颠勺时有力的背影,母亲熬汤时温柔的侧脸,她就能咬牙坚持下去。
可现在,全没了。
因为她。
因为她那可笑的明星梦,因为她处理不当惹来的非议和麻烦。
巨大的愧疚和绝望再次将她淹没,比在飞机上时更甚,更具体,更血腥。她甚至觉得呼吸困难,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在废墟里徒劳地搜寻着。
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灶台下方最角落。
那里,一只老旧的黑铁炒锅,因为被塞在最里面,竟然侥幸逃过一劫,只是锅柄有些松动,锅身沾满了灰尘和碎瓷渣。
像最后一点星火。
苏晚沉默地走过去,弯腰,捡起那只铁锅,紧紧抱在怀里。锅身的冰冷透过单薄的衣服渗进皮肤,却奇异地带给她一丝微弱的力量。
她拿着锅,走到外面,看着眼神空洞的父亲,又看看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窥探着的邻居。
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突然从心底升起。
不能就这样算了。
她走到院子里那个平时用来熬煮大量汤品的旧石灶边——幸好,这个笨重的家伙没人有兴趣砸。她清理出一小块地方,捡来一些散落的木柴和旧报纸。
“晚晚,你干什么?”苏大仁茫然地问。
“生火。”苏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她从狼藉的储物角落里翻出半袋侥幸未被踩踏的大米,一小瓶幸存的食用油,几颗滚落在角落、沾了灰的鸡蛋,还有一小把蔫了的葱花——不知道是从哪个被打翻的调料盒里残存下来的。
她甚至从废墟里扒拉出半瓶烧酒,倒了一点在破布上,用力擦拭着那只黑铁锅。
动作熟练,眼神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苏大仁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颓然地低下头。
邻居们的议论声更大了,带着好奇和不解。
火,终于生起来了。粗糙,不稳定,烟有点大,呛得苏晚咳嗽了几声,眼角逼出生理性的泪水。
她倒油,热锅,磕入鸡蛋。“刺啦——”一声,久违的、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新东方毕业后权志龙每晚都来偷吃》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属于食物的声响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生命力。
蛋液迅速凝固,变得金黄。她倒入隔夜米饭,用力翻炒。米饭粒粒分明,包裹着金黄的蛋液。没有盐,没有酱油,没有任何多余的调味,只有食物最原始的模样。
烟雾缭绕中,她的脸被熏得有点黑,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亮得惊人。她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和绝望,似乎都倾注在了这口锅里,通过锅铲的每一次翻动,狠狠地发泄出去。
最后,撒上那一点点蔫蔫的葱花。
一份简陋到寒酸、甚至带着点焦糊味的蛋炒饭,在破锅烂灶中诞生了。她称之为“废墟炒饭”。
她盛了一小碗,递给父亲。
苏大仁看着碗里那点可怜的食物,手颤抖着,摇了摇头,实在没有胃口。
苏晚自己也吃不下。她看着那碗炒饭,突然觉得刚才那股劲儿泄掉了,只剩下无尽的荒唐和悲凉。她到底在干什么?证明什么?这又能改变什么?
就在她准备倒掉这碗“失败作”的时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欧尼……”
苏晚低头,是邻居家那个总是流着鼻涕的小男孩豆豆。他扒着院门的边缘,大眼睛眨巴眨巴,小鼻子一抽一抽,显然是被香味吸引过来的。
“那个……看起来好好吃哦。”豆眼巴巴地看着那碗金灿灿的炒饭,咽了口口水。他大概根本不知道今天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单纯被食物的气味吸引。
苏晚愣了一下。好吃?这碗什么都没有、甚至可能半生不焦的饭?
她蹲下身,把碗递过去,声音有些沙哑:“你……想吃?”
豆用力地点点头。
苏晚用勺子舀了一点点,吹了吹,递到豆嘴边。
小男孩啊呜一口吞下,嚼了两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星,他含糊不清地、大声地说:“唔!好好吃!欧尼你好厉害!”
说完,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看着碗里剩下的。
那一刻,苏晚的鼻腔猛地一酸。
网络上无尽的辱骂,邻座女士的鄙夷,债主的凶恶,厨房的破碎,父母的痛苦……这一切的一切带来的冰冷绝望,似乎都被这小男孩一句最原始、最首接、毫不掺假的“好吃”给烫融了一个小角。
微不足道,却石破天惊。
她失去的,是浮华的名声和虚幻的星途。
可她拥有的,是刻在骨子里的、能够创造出让人感到“好吃”的东西的能力。
这才是她的根。
权志龙……别针……“等我”……那些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暂时被压到了心底最深处。
此刻,她看着豆豆满足的笑脸,看着怀里那只残破却依旧能烹饪食物的铁锅,一种更实际、更坚韧的斗志,如同石缝下的草芽,艰难却执拗地钻了出来。
她要守住这个家。
她要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她要让这家餐馆重新开起来。
即使用这口破锅,从这个破碎的灶台开始。
她摸了摸豆的头,把剩下的半碗炒饭都给了他,看着小男孩欢天喜地地跑开。
站起身,她眼中的迷茫和绝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坚定。她开始动手收拾满地的狼藉。
苏大仁看着女儿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也默默起身,帮忙收拾。
父女俩沉默地收拾着残局,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只有搬运碎片和清扫的声响。悲伤依旧弥漫,却多了一丝不言而喻的支撑。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小哥骑着摩托车停在了巷口,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扁平的纸盒。
“请问,苏晚女士是住这里吗?有她的快递。”
苏晚首起身,有些疑惑。她刚回国,谁会给她寄快递?而且寄到家里?
她擦了擦手,走过去签收。盒子很轻,寄件人信息一片模糊,只有打印的收件地址和她的名字。
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她拿着盒子回到院子里,找了把还算完好的小刀,划开胶带。
打开盒盖的瞬间——
“啊!”苏晚短促地惊叫一声,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盒子脱手掉在地上。
里面的东西滚落出来——
那是一把崭新的中式厨师刀,刀身却沾满了暗红色的、黏腻的、像是己经干涸的……血迹!
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刀旁边,静静地躺着一张工作证。透明的卡套,YG公司的标志清晰可见,照片上,她穿着练习生的制服,笑得青涩又充满希望。
那是她在YG的工作证。离开公司时,她明明己经上交了!
此刻,这张工作证,和那把沾血的刀,一起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散发着浓烈的恶意和威胁。
匿名恐吓快递。
是谁?
是谁寄来的?YG的人?愤怒的粉丝?还是……那个在幕后操纵一切、将她逼到如此境地的人?
“等我”的别针带来的那点微弱的暖意,瞬间被这赤裸裸的血腥威胁彻底冻结,碾碎。
刚刚因为豆豆而重燃的斗志,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让她浑身发冷,止不住地颤抖。
回家的路,比她想象的,更加荆棘密布,黑暗重重。
她弯腰,颤抖着手,捡起那张沾着无形血腥气的工作证。
照片上她灿烂的笑容,此刻看来,无比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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