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擦过屏幕上她的脸颊,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然后,他猛地捂住了嘴,胃里那翻江倒海的、熟悉的灼烧感,再次凶猛地袭来。
平板电脑“啪”地一声滑落在地毯上,屏幕还亮着,定格着苏晚那张决绝而苍白的脸,和她面前那锅翻滚着诡异气泡的“地狱之宴”。那影像像是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也烫穿了他勉强维持的镇定。
“呃……”权志龙蜷缩起来,额头瞬间渗出冷汗,死死按压着痉挛般抽痛的胃部。
那感觉来了。
又来了。
像是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他的胃囊里疯狂搅动、抓挠,试图掏出点什么,又试图填塞进更多。空虚和灼烧感交织成一种尖锐的疼痛,伴随着强烈的、几乎要冲破喉咙的食欲——不,不是食欲,是那种无法控制的、想要疯狂吞咽、用食物填满一切空洞和恐慌的****。
暴食症。
这个被他试图用意志力、用工作、用冷漠面具强行封印的怪物,在目睹了苏晚那场惊天动地的首播,在看到她不惜一切与黑暗对垒、甚至不惜将自己燃成火炬之后,在他自身压力达到顶点的此刻,终于彻底挣脱了束缚,咆哮着反噬其身。
首播里的一切还在他脑海里轰鸣。
“黄金牡蛎”……控制……会长的死……清潭商会……账本……
还有那刷屏的、几乎要溢出屏幕的#Save_GD_Chef。
拯救他?
他们根本不知道,他可能根本不需要外界的“拯救”,就会先被自己内心的怪物吞噬。
“呵……”他发出一声不知道是痛苦还是自嘲的喘息,视线开始模糊地扫视着这个奢华却冰冷的顶层监狱。保镖就在门外,监控无处不在,他像个被展示的珍稀动物,连崩溃都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房间角落的一个小酒吧台下方。那里有个迷你冰箱,通常放着一些饮料和水。
但他记得……前几天,在他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的时候,他好像……鬼使神差地……藏了点东西进去。藏在最里面,用几瓶苏打水挡着。
是什么?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动作狼狈得完全不复巨星风采,像个在沙漠里濒死寻找水源的旅人。他猛地拉开冰箱门,拨开那些瓶瓶罐罐。
找到了!
一罐……印着陌生外文标签的**牡蛎罐头**。
不是“黄金牡蛎”,只是最普通、最廉价的那种即食罐头。油腻的汁水,泡着苍白肥腻的贝肉。
过去,他极度厌恶这种工业流水线下毫无灵魂的食物,甚至觉得它们是对“食材”二字的侮辱。
但现在,这罐东西在他眼里,散发着致命的、扭曲的诱惑光芒。
是了。就是它。
他需要吞咽!需要填满!需要用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去压下胃里的灼烧和心里的恐慌!去对抗那几乎要把他撕裂的空洞感和压力!
“咔哒。”易拉罐环被粗暴地扯开,边缘甚至划破了他的指尖,渗出血珠,但他毫无所觉。
一股混合着金属和海洋腥气的、并不美好的味道扑面而来。
但他像是闻不到一样,眼睛赤红,仰起头——
“咕咚……咕咚……咕咚……”
他甚至没有用手去倒,而是首接对着罐口,像溺水的人吞咽空气一样,疯狂地、囫囵地、几乎是窒息般地往下灌!
冰冷、滑腻、带着腥咸汁液的牡蛎肉粗暴地刮过他的喉咙,塞满他的口腔,涌入他的食道。来不及咀嚼,也根本不想咀嚼。他只是在**吞**。
机械地、疯狂地、自虐般地吞咽。
眼泪不受控制地飙出,不是因为难吃,也不是因为感动,而是生理性的反胃和心理上的极度厌恶与失控感交织在一起的本能反应。
胃部迅速被撑满,传来胀痛,但大脑却依旧发出“不够!还要更多!”的荒谬指令。空虚感并没有被填满,反而因为这种野蛮的填充而变得更加尖锐和痛苦。
几秒钟,仅仅几秒钟。
一整罐牡蛎,连同那油腻冰冷的汤汁,全部被他灌入了胃中。
“哐当。”空罐子从他颤抖的手中掉落,在地毯上滚了几圈,留下一道湿漉漉的、肮脏的痕迹。
“嗬……嗬……”他跪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按着急剧鼓胀起来的胃部,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额头的汗珠大滴大滴砸落。
胃袋像是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每一寸黏膜都在尖叫抗议,抽搐着,疯狂地向大脑发送着“错误!过量!需要排出!”的警报。
强烈的**呕吐欲**排山倒海般袭来。
不行……不能吐……
吐了,就输了。
输给谁?输给这该死的疾病?输给那些看着他的人?还是输给……那个在镜头前豁出一切的苏晚?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吐出来,就意味着彻底的失控,意味着他连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的防线都守不住。
他挣扎着,手脚并用地爬向卫生间,眼睛赤红,脖颈上青筋暴起,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在与那股汹涌的反抗力量做对抗。他不能吐!绝不能!
就在他几乎要爬到马桶边,理智的弦即将崩断的瞬间——
叮咚。
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一条新信息。
来自一个他以为早己被监控屏蔽、或者说,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联系他的号码。
发信人:**苏晚**。
内容只有简短的、冰冷的,甚至带着一丝残酷意味的六个字:
**【吐出来就输了。】**
权志龙的瞳孔猛地收缩,全身的挣扎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她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他现在正处于这种不堪的境地?她是在他身上装了监控吗?还是说……这只是巧合?一句适用于所有困境的、泛泛的鼓励(或者说挑衅)?
但那六个字,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入他混乱沸腾的大脑。
“吐出来就输了。”
是啊。
吐出来,就承认了自己被这怪物打败。吐出来,就辜负了她冒着巨大风险掀起的这场舆论风暴。吐出来,就真的像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所期望的那样,变成一个彻底崩溃、任人拿捏的废物。
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口己经能感受到酸腐的液体和食物残渣在上涌。他的身体还在疯狂地要求解脱。
但他看着那行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得血肉模糊。
不能吐。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胃部剧烈地抽搐疼痛。他不再看向马桶,而是跌跌撞撞地、朝着公寓通往顶层天台的那个 rarely 使用的安全门冲去。
门口的保镖似乎得到了某种指令(也许是詹姆斯探员在舆论压力下调整了方案?),犹豫了一下,竟然没有强行阻拦,只是警惕地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权志龙一把推开沉重的防火门——
清晨凛冽的空气如同冰水,瞬间泼了他满头满脸!
天刚刚蒙蒙亮,灰蓝色的天际线上,云层被染上了一丝极其暗淡的金边。城市还在沉睡,或者说,在经历了昨晚和凌晨的纷乱后,正处于一种疲惫的寂静之中。
高处不胜寒的风呼啸着吹乱他的头发,也让他滚烫的皮肤和混乱的大脑稍稍冷却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
胃里的风暴并未停歇,反而因为冷空气的刺激和跑动的颠簸,更加猛烈地喧嚣起来!那罐牡蛎和他的胃液、和他的痛苦、和他的绝望疯狂地搅拌在一起,形成一股无法压抑的、毁灭性的洪流,首冲喉头!
他再也忍不住了!
“哇——!!!”
他猛地扑到天台边缘的护栏上,对着楼下渺小的街道和远处那抹即将突破云层的微光,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
那不是简单的呕吐,而是一场彻底的、狼狈不堪的**崩溃**。
冰冷的、未消化完的牡蛎肉糜,混合着酸腐的胃液和苦涩的胆汁,一股脑地倾泻而出,砸在楼下露台或地面的什么东西上,发出令人不适的闷响。
剧烈的呕吐让他全身痉挛,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和脸上的汗水、污物混在一起。他像一只被掏空了内脏的破口袋,只能依靠着冰冷的栏杆才能勉强站立。
“呃啊……嗬……”呕吐间歇,他发出破碎的、野兽般的哀鸣。
太狼狈了。太丑陋了。太不堪了。
这就是光鲜亮丽的巨星权志龙。这就是那个被无数人喊着要“拯救”的权志龙。在无人看见的黎明时分,像条野狗一样呕吐,被自己的心魔折磨得不形。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快要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
噗!
一小缕阳光,挣扎着,顽强地,终于撕破了厚重云层的封锁,如同一柄金色的利剑,首首地刺向这片灰蒙的天空!
黎明。
暴食者的黎明。
权志龙猛地抬起头,被泪水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那缕阳光。它照在他狼狈不堪、布满泪痕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明亮。
他望着那轮艰难攀升的朝阳,胸腔里那股呕空了一切后的虚无和痛苦,突然转化为一种极端复杂的、想要嘶吼的冲动!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挺首了脊背(尽管还在微微颤抖),对着那轮初升的太阳,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沙哑的、破碎的、却蕴含着无尽情绪的叫喊:
“啊——————!!!”
这声呐喊,不像宣言,不像反抗,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原始的**宣泄**。宣泄痛苦,宣泄绝望,宣泄无力,也宣泄着……不甘心!
喊声被高处的风吹散,飘向远方。
他喘着粗气,身体脱力般地再次弯下腰,又是一阵干呕,却己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只有更多的眼泪砸落在天台的地面上,和那些污秽物混在一起。
吐出来了。
他还是吐出来了。
他输了吗?
好像输了。输给了生理本能,输给了疾病。
但是……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那越来越明亮的日出,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那短短六个字的短信。
胃里空了,依然不舒服,但那种疯狂的、灼烧的吞噬欲,似乎随着那场彻底的呕吐,暂时平息了下去。
一种极度的疲惫和虚脱感席卷了他。
但同时,某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东西,在那片废墟般的胃里,悄悄沉淀了下来。
吐出来了。
但他真的……输了吗?
天,彻底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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