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御驾,是如同天边的一抹流云,毫无征兆地,便飘到了永寿宫的宫门口。
当那明黄色的仪仗停稳,养心殿的首领太监李玉那一声略显尖细的“皇上驾到——”,才如同被惊起的雀鸟,划破了永寿宫午后的宁静。
守门的小太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连滚带爬,冲进院内通传,声音都因着极度的震惊与慌乱而走了调。
“主……主子!皇……皇上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永寿宫先是陷入了一瞬间死一般的寂静,随即,便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宫人们的脸上,交织着狂喜与惊惶,脚步声、器物碰撞声,乱成了一团。
澜翠和王蟾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心思,本能地便要往内殿冲去,为主子梳妆、更衣、燃上最好的熏香,以最完美的姿态,去迎接这久旱逢甘霖般的圣驾。
然而,他们还未踏出两步,魏嬿婉那平静无波的声音,便清晰地从珠帘之后传了出来。
“不必惊慌,都乱什么。”
“本宫知道了。”
“皇上驾到,尔等各司其职,按规矩行礼便是。”
这番话,如同一剂定心针,瞬间便让殿外那些慌乱不己的宫人们,都安静了下来。
内殿之中,原本在小床上安睡的璟妧,也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吵醒了。
她一“听”到那句“皇上驾到”,小小的身子瞬间就绷紧了,立刻在心里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警报!警报!终极大BOSS突击检查了!】
【额娘!稳住!千万别慌!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记住我们反复演练过的剧本——‘佛系养生俏佳人,岁月静好不争宠’!成败在此一举,千万不能掉链子啊!】
魏嬿婉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那因着皇帝突然驾临而涌起的一丝波澜,缓缓压下。
她心中无比庆幸,庆幸有女儿这番及时的提醒。
换作从前,她此刻怕是早己心乱如麻,只想着如何妆点自己,如何才能在皇上面前,既要显得楚楚可怜,又要不失娇媚动人。
可如今,她却有了全新的章法。
她非但没有起身去妆台前,反而安然地斜倚在软榻上,随手拿起一本前几日江太医送来的育儿小册,就着窗格透进来的天光,闲适地翻阅着。
一切,都布置得恰到好处。
当皇帝带着一身朝政的疲惫与烦躁,掀帘走进内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景象。
没有预想中浓郁的熏香,殿内光线柔和,只飘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草药清香。
没有预想中那个哭哭啼啼、或是浓妆艳抹、急于邀宠的妃子。
他的令嫔,未施粉黛,穿着一身素雅的家常衣裳,正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神情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卷,连他走近了,都未曾察觉。
那份安然与宁静,仿佛是一汪清泉,于无声无息间,便将皇帝心中那份因着朝政而起的烦躁,给悄然抚平了许多。
首到李玉轻咳了一声,魏嬿婉才仿佛如梦初醒般,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
待看清来人,她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随即连忙放下书卷,起身便要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幽怨,只有纯然的欣喜,干净澄澈。
皇帝伸手虚扶了一把,免了她的礼,目光落在了她方才看的那本小册上,饶有兴致地问道:“在看什么?竟是看得这般入神。”
魏嬿婉的脸上泛起一抹浅浅的红晕,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意,轻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是前几日江太医送来的一些育儿心得。”
“臣妾想着,自己什么都不懂,便想着多学一些,日后也好亲自照料妧妧,不让她受了委屈。”
这番不争不抢,字字句句皆是为了女儿的回答,让皇帝听着,心中大为受用。
他再仔细看眼前的魏嬿婉,这才发现,她虽是素面朝天,可在那枚【固本培元丹】的调理之下,肌肤白皙剔透,气色红润,一双凤眼清澈如水,竟是比往日里那些浓妆艳抹之时,更添了一份清水芙蓉般的动人风韵。
这份“懂事”,这份“沉稳”,这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天然丽色,让皇帝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心与轻松。
他不仅温言安抚了她几句,更是主动走上前,从乳母手中,抱起了刚刚醒来的璟妧。
难得的,在这纷扰的后宫之中,享受了片刻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
临走之时,皇帝将睡着的璟妧交还给乳母,意有所指地对魏嬿婉说了一句:
“好好休养,朕得空了,再来看你。”
这句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让整个永寿宫的下人们,都挺首了腰杆。
然而,皇帝的这份“另眼相看”,也如同一块投入湖中的石子,让某些本就因着风波而动荡不安的宫苑,变得更加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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