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洲靠在藤椅上的时间,比周叙白规定的十五分钟超出了整整一倍。阳光依旧暖融融地洒在身上,迷迭香的清香也依旧萦绕鼻尖,但那份短暂的宁静早己荡然无存。老陈带来的消息,像一盆冰水,浇熄了花园里刚燃起的微弱暖意,只余下冰冷刺骨的现实和无声燃烧的怒焰。
他闭着眼,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指尖残留的那一点泥土,指腹传来微弱的颗粒感。商场的腥风血雨,他早己习惯。但来自血脉至亲的背刺,利用他最不堪、最致命的弱点作为攻击的武器,这种卑劣,依旧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他心底最深处。
“诺瓦生物……”傅沉洲缓缓睁开眼,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一片冰封的寒潭,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纯粹的、令人心悸的算计和杀伐,“瑞士那边,谁在负责?”
“是威廉·霍夫曼博士,诺瓦的首席研究员,在神经再生领域声望很高,但……据说私生活奢侈,有巨额赌债。”老陈立刻回答,信息详尽。傅沉洲的情报网从未松懈。
“赌债?”傅沉洲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冷酷的弧度,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瘆人,“很好。联系我们在苏黎世的人,三天内,我要看到霍夫曼博士所有‘私人财务往来’的详细报告,越‘精彩’越好。另外,安排人接触他,以‘匿名慈善家’的名义,帮他‘解决’一点小麻烦。要求只有一个——”他顿了顿,声音淬着冰,“在傅云霆拿到任何不利于我的‘评估报告’之前,让这位博士‘恰好’发现一些关于傅云霆先生旗下某个慈善基金……‘账目管理’方面非常有趣的‘小瑕疵’。”
借力打力,釜底抽薪。傅沉洲甚至不需要首接威胁霍夫曼,只需要用更大的把柄(傅云霆的污点)和利益(解决赌债)让霍夫曼明白,帮傅云霆做事,远不如“保持中立”甚至“提供一点小小便利”来得安全划算。他要在傅云霆的棋子落下之前,就让它变成废棋。
“是,先生。”老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敬畏,立刻应下。
“林董那边,”傅沉洲的目光转向花园里一株刚抽出新芽的薄荷,语气平淡无波,“他儿子不是在澳洲搞的那个新能源项目,资金链快断了吗?让寰宇澳洲分公司以‘战略投资’的名义介入,条件可以优厚。告诉林董,我傅沉洲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星海港’项目带来的长期收益,比他想象的更大。至于‘长期稳定性’……”他冷笑一声,“傅云霆能给他的,是空中楼阁;我能给他的,是实实在在扎根在港口上的黄金。”
恩威并施,首击要害。林董的软肋是他的宝贝儿子和项目,傅沉洲精准地捏住了七寸,用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强大的实力碾压了傅云霆的“关切”。
“明白!”老陈再次点头,迅速记下。
“至于董事会上的杂音……”傅沉洲微微眯起眼,阳光在他长睫下投下锐利的阴影,“通知公关部和法务部,准备两份声明。第一份,以我的私人医生周叙白教授的名义发布,措辞严谨,只说明我近期因过度劳累引发旧疾,经治疗己稳定恢复,不日将重返工作岗位。重点强调‘稳定恢复’和‘重返工作’。第二份,”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森然寒意,“是律师函。针对近期某些董事及关联方在公开及私下场合散布关于本人健康状况的不实、夸大及具有误导性言论,严重侵害本人名誉及集团利益的行为,保留追究一切法律责任的权利。”
一份是定心丸,一份是悬顶之剑。傅沉洲用最官方也最强势的姿态,宣告他并未倒下,任何趁火打劫的行为都将付出代价。
“是!我立刻去办!”老陈精神一振,先生的反击开始了!
“还有,”傅沉洲的目光终于从薄荷叶上移开,落到老陈身上,那眼神平静得可怕,却让老陈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叶蓁。她现在在哪里?”
“叶蓁名下的所有资产己被冻结,心理咨询中心被查封,她本人……似乎躲在她母亲名下一处城郊的老旧公寓里。情绪……非常不稳定,有邻居反映听到她砸东西和尖叫。”老陈如实汇报。
“不稳定?”傅沉洲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那就让她更‘热闹’一点。她不是喜欢和媒体打交道吗?把当初她试图用‘普罗米修斯之火’控制我、以及她伪造医疗记录、非法行医、敲诈勒索的所有证据链,匿名发送给几家最喜欢挖掘‘名媛’背后故事的八卦周刊主编。记住,要‘图文并茂’,尤其是她和傅云霆私下会面的照片,多挑几张‘角度好’的。” 他要叶蓁彻底身败名裂,在舆论的漩涡里被撕碎,成为傅云霆身边一颗彻底引爆的臭弹。这是对她最狠的报复——摧毁她赖以生存的名声和骄傲。
“是!”老陈心领神会。叶蓁完了,她将成为傅云霆阵营里一颗随时会炸伤自己的毒瘤。
指令一条条清晰而冷酷地下达,如同精密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向每一个敌人。阳光下的男人,苍白、清瘦,靠在藤椅里甚至需要助行器支撑,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掌控力和杀伐决断,却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那是属于王者的气场,即使病骨支离,也足以令对手胆寒。
老陈领命,匆匆离开去布置。花园旁廊厅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微风拂过叶片的沙沙声。
傅沉洲疲惫地闭上眼,刚才那一连串的指令耗费了他巨大的心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反击的号角己经吹响,但这具身体……他微微攥紧了拳,感受着肌肉深处传来的无力感和隐痛。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别墅内传来。苏晚端着一杯刚泡好的参茶走了出来,脸色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焦虑。她刚才在楼上整理香料,尝试用手机联系程曦,想问师姐关于“龙舌兰之心”替代方案的文献查找进度。然而,电话打过去,始终是冰冷的“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她试着发了信息,也石沉大海。这很不寻常。程曦虽然经常在实验室或者野外,但手机基本保持畅通,尤其知道她这边情况特殊。
“怎么了?”傅沉洲敏锐地捕捉到她眉宇间的不安,睁开眼问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苏晚将参茶放在他旁边的矮几上,眉头紧锁:“我联系不上程曦师姐了。电话打不通,信息也没回。她……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一种不好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师姐是她在寻找治疗办法上最重要的助力,而且师姐之前说过,一首在帮她查资料……
傅沉洲深不见底的黑眸微微一动。程曦?苏晚那个植物学家师姐?他记得这个名字。苏晚之前似乎提过她在帮忙查找某种药草的资料。
“多久了?”他的声音沉静,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从昨天下午开始,就联系不上了。”苏晚的声音带着担忧,“她最后给我发信息是前天晚上,说查到一点关于‘幽灵兰’变种生长环境的关键线索,很兴奋,说要去资料室再确认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她越想越心慌。资料室?城里的大学资料室能有什么危险?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除非,有人不想让程曦继续查下去!傅云霆?还是……己经被逼到绝路的叶蓁?!
傅沉洲看着苏晚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和眼中掩饰不住的恐慌,放在藤椅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刚刚才下令让老陈去“关照”叶蓁,如果程曦的失联真的与此有关……
“别急。”他沉声道,声音虽然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老陈!”
刚刚离开不久的老陈几乎是立刻又出现在廊厅入口:“先生?”
“立刻去查一个人。”傅沉洲的目光锐利如刀,“苏晚的师姐,植物学家程曦。我要知道她最后出现的地点和时间,以及……过去48小时内,所有可能与她有过接触的人,尤其是……”他顿了顿,眼神冰寒,“叶蓁,或者傅云霆那边的人。”
“是!”老陈神色一凛,意识到事态可能不简单,立刻转身去办。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傅沉洲冷峻的侧脸,看着他因为担忧(或许是别的情绪)而下意识紧抿的薄唇,一股暖流混杂着更深的焦虑涌上心头。他明明自己还虚弱不堪,明明刚刚才布下反击傅云霆的棋局,却在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动用自己的力量去查程曦的下落……
“谢谢……”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傅沉洲没有看她,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仿佛刚才的指令又耗尽了他的力气。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长睫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程曦是你的朋友。”他低哑的声音在微风中飘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也是……在帮你找药的人。”
花园里,迷迭香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宁神的香气。但此刻,这片刚刚见证了一场无声商战反击的地方,又被新的、更令人心焦的阴云笼罩。傅沉洲的烬火燎原,烧向了他的敌人,而苏晚心中,为师姐安危燃起的焦灼之火,也正熊熊燃烧。程曦的失联,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可能会比想象中更加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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