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右下角的短信提示刚消失，我正准备点开快递公司发来的寄件人信息链接，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母亲的号码，时间是晚上九点十七分。
就在我拿起手机前，助理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聊天界面：“网上开始有人带节奏，说你靠关系进星耀，设计图也是代工的……要不要发声明？”我还没来得及回复，母亲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我迟疑了一秒，还是接了起来。
“晚晚……”她的声音一出来，我就听出不对劲。不是生气，也不是责备，而是那种压着哭腔的、小心翼翼的语气，像小时候我发烧到三十九度，她坐在床边轻轻摸我额头时说的话。
“妈。”我紧紧握住手机，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听着她颤抖的声音，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怎么了？”
“网上那些话……太难听了。”她顿了顿，吸了口气，“有个视频，说你是靠关系进星耀的，还有人说你设计的东西都是代工的……你怎么不澄清？你怎么不说话？”
我没有回答。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敲在玻璃上，声音很轻，却一声声砸进耳朵里。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别让她再受罪了，晚晚，分了吧。”
我闭上眼，指甲再次掐进掌心，但这次不是为了压下愤怒，而是怕自己会失控地哭出来。
“我知道了。”我说。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母亲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点，又立刻压下去，“说你配不上人家，说你毁了人家前途……我们不怕别人骂我们，就怕你受伤。你一个人在外头，没人替你挡，出了事连个帮你的人都没有……”
她说一句，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这不是指责，是担忧，是那种从血脉里渗出来的疼，比网暴更难抵挡。我可以对陌生人冷笑，可以对着刀片和烧焦的纸条冷静查证，可面对他们用“只想你平平安安”筑起的墙，我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妈，我没事。”我听见自己说，“工作室一切都好。你们别担心，我会小心处理这些事，也会定期跟你们说说近况，不让你们瞎操心。”
“你还骗我们？”她的声音抖了一下，“你爸昨晚看见新闻，一宿没睡。你说你非要走这条路，我们拦不住，可现在这样……你让我们怎么安心？”
我盯着桌面上那个刚命名的文件夹——“重生计划——第一阶段”。它安静地躺在屏幕中央，像一座刚搭起的堡垒。可此刻，这堡垒仿佛正在被一场无声的雨浸泡，地基开始松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父亲接过手机：“晚晚，你不回来看看吗？就几天也好。家里的绿萝开新叶了，你妈天天浇水，说等你回来剪一支带回去养。”
我喉咙一紧。
那盆绿萝，是母亲临终前放在窗台上的。她走后，我把它带回了家，日日照料。每一片新叶长出来，我都画下轮廓，写上日期，夹进速写本里。那些叶脉的纹路，后来成了“共生系列”最初的灵感。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声音很轻，“可这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贪图什么。我和他……是认真的。”
“我们不是不信你。”母亲打断我，“可这个世界不讲认真。他是明星，你是普通人，你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里。你现在觉得他对你好，可将来呢？万一他变了呢？万一他身边的人逼他离开你呢？你能承受吗？你能扛得住吗？”
我能吗？
我看着工作台上的贝壳项链，它静静躺在灯下，内侧刻着母亲留下的字。那时她握着我的手，说：“妈妈希望你的眼睛永远比珠宝更亮。”她希望我勇敢，也希望我平安。
我摸着胸前的贝壳项链，那是妈妈留给我的，她说希望我的眼睛永远比珠宝更亮。现在，这枚项链似乎也在轻轻提醒我：真正的光，不是别人给的，是你自己不肯熄灭的。
可如果连家都不让我做自己，那我到底该躲去哪？
我把它重新戴回脖颈，动作很慢，像在完成某种仪式。然后我走回工作台，打开速写本，翻到空白页。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
陆星辞的消息还亮在手机屏幕上，未读的红点刺眼。
我盯着那一点红，忽然想起医院陪护的那个深夜。母亲睡着后，我坐在床边画设计草图，手电筒的光照在纸上，影子投在墙上，像一棵歪斜的小树。那时我还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知道笔不能停。
而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成长不是逃离爱，而是在爱的重量里，依然选择前行。父母的担忧是沉的，可正是这份沉，让我知道有人在等我平安归来。可我也知道，如果我不走这条路，我将永远无法面对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拿起笔，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母亲发来的语音。
我点开，她声音很轻：“晚晚，你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葱油拌面，每次吃完都笑着说‘妈妈做的比谁都香’。现在你在外头，谁给你做饭？谁提醒你别熬夜？谁在你难过的时候抱抱你？”
我站在原地，动不了。
“你说你要走自己的路，妈不拦你。”她顿了顿，“可你要答应我，别把自己走丢了。”
我闭上眼，睫毛颤了一下。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桌上的戒指。它静静地躺在灯下，光面朝外，那道修补过的裂痕在瞬间的亮光中清晰可见，像一条不肯愈合的伤，也像一条仍在生长的路。
工作室里，暖光台灯洒下柔和的光，照在工作台上，那里摆着我的设计草图和未完成的模型，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而安心。这片小小的空间，是我用一笔一画筑起的世界，哪怕风雨再大，也不能让它塌。
我伸手去拿笔。
笔尖刚触到纸面——
玻璃上又滑下一滴雨水，正落在速写本边缘，洇开一小片模糊的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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