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我总习惯用灰裙将自己包裹，像一只蜗牛缩进安全的壳。但今天，当陆星辞悄悄塞进我工作室抽屉的那件浅杏色风衣出现在眼前时，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是他无声的鼓励。我想，或许我可以尝试走出那个壳，和他一起站在光下。
衣柜门敞开着，灰裙的袖口还搭在横杆上，是我昨夜下意识拿出来的。三年来每一次出门见人，我都选它，像披一件隐形的斗篷。可今天，我的手停在了另一件衣服前。
浅杏色风衣，是陆星辞上个月悄悄塞进我工作室抽屉的。他说：“你总把自己藏在深色里，可你明明很亮。”当时我没穿，只把它叠好放进了最底层。
此刻我伸手取下它，布料柔软地垂落掌心。镜子里的人迟疑了一瞬，随即抬手将长发别到耳后，动作轻却坚定。
不是躲进光里，是我们一起站在光下。
画展在城东的老美术馆，九点半开门。我们约在门口碰面，他到得比我早。看见我时，他站在台阶下，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眉梢微扬，没说话，只是朝我伸出手。
我走过去，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他的手指立刻收拢，温暖而稳妥。
展厅里人己经不少。刚转过前厅，我就察觉到几道目光斜斜扫来，有人举着手机假装拍照，镜头却明显对准我们。我脚步微微一顿，指尖不自觉收紧。
他察觉到了，侧头靠近我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别看他们，看那幅画。”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中央展区挂着一幅水彩，题名《破茧》。大片灰蓝底色中，一道金红裂痕自下而上撕开画面，边缘毛糙却透出光。那笔触让我心头一动——像极了《涅槃》系列最初的草图，也是在母亲走后那个冬天，我在凌晨三点的灯下一笔笔画出来的。
走到一个展区时，一幅巨大的装置艺术吸引了我的目光。它由无数不规则的金属片拼接而成，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那造型和色彩让我想起了我的《涅槃》系列。我停下脚步，陷入了回忆。陆星辞察觉到我的异样，轻轻握住我的手，我抬头看着他，心中满是感慨。
“这颜色……”我低声说，“像你电影里那场雨中独白。”
他眼睛亮了一下，“你也记得？”
“当然。”我笑了，“你说‘痛不是终点，是光进来的地方’，那天我正改设计稿，听到这句，首接把原本闭合的凤凰翅膀打开了。”
他低笑出声，握着我的手轻轻晃了晃，“所以你是从那时候就开始懂我的？”
那时，他坐在我对面，啃着三明治，说话时碎屑沾在嘴角。他看着我的设计稿，眼神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那一刻，我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但随即又告诫自己，这不过是场偶然的相遇。
“不是从那时候，是从你把草莓尖尖放进我碗里的那天。”我回看他，语气自然得像在聊早餐。
他笑得更深，眼角浮起细纹。我们继续往前走，脚步慢，话却多了起来。有人在身后低声议论，也有镜头追拍，但我们谁都没再回头。
走到二楼临窗的展区时，阳光正好漫进来。一整面墙挂着年轻艺术家的情书主题装置，信纸叠成千纸鹤悬在空中，随风轻晃。陆星辞忽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纸。
“我写过一封，没寄。”他说，“大二那年，被雪藏三个月，每天在琴行打工。写完塞进琴盒，第二天就被人清走了。”
我接过那张纸，边缘己经泛黄，折痕很深。展开只有一行字：“如果有一天你能听见，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为了红才站上舞台的。”
我抬头看他，喉咙微紧。
“现在能听见了。”我把纸折好，放进自己外套内袋，贴着心跳的位置，“而且不止听见，我也在看着。”
他没说话，只是牵起我的手，拇指在我手背上轻轻擦过一下，像某种确认。
下楼时，助理发来消息：照片可以发了。
我在长椅上坐下，打开相册。里面有一张他刚才低头看画的侧脸，阳光落在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还有一张我们并肩走向光影交界处的背影，他的手始终牵着我，肩线微微倾斜，像是在为我挡开人群。
我选了那张背影。
配文只有一句：“时光正好，余生请多指教。”
发送。
手机立刻震动起来。未读消息数字飞涨，社交平台提示音接连不断。我把它翻过去，放在膝上。
陆星辞工作室官微转发后，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热搜榜上，‘陆星辞苏晚恋情’迅速攀升至榜首。粉丝们有的表示祝福，有的则感到震惊和失望。媒体纷纷跟进报道，试图挖掘更多背后的故事。合作方也开始密切关注舆论动向，对两人的商业价值进行重新评估。
他坐到我身边，问：“怕吗？”
看着不断攀升的热搜，我心里有些忐忑。过去那些网暴的经历像阴影一样笼罩着我，但当我转头看向身旁的陆星辞，他的眼神坚定而温暖，我又感到一丝安心。我知道，这一次，我不能再一个人承担。
我摇头。
“三年前我删掉所有合照那天，以为躲起来才是保护。”我看着窗外飘动的千纸鹤，“现在才明白，真正的保护，是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在。”
我想起母亲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说的那句话‘别为了别人委屈自己’。那一刻，我心中有了答案。这一次，我不想再退缩，我想勇敢地面对自己的感情，不再委屈自己。
他侧过身，额头顶住我的额，声音很轻：“谢谢你愿意和我一起走。”
展厅外阳光正好，树影斑驳地洒在石阶上。我们并肩坐了一会儿，谁都没急着起身。
片刻后，他忽然说：“你知道吗？昨晚我梦到医院走廊。”
我转头看他。
“你抱着图纸蹲在地上，我站在对面，中间隔着一整条长廊。我想过去，可脚像被钉住。你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我安静听着。
“今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你发消息，确认你会来。”他顿了顿，“我不想再做那个站在原地的人了。”
我伸手覆上他的手背，“现在你牵着我，一步都没松。”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色很深。
手机又震了一下。我拿起来，是评论推送。
陆星辞工作室官微转发了我们的合照，只写了一句话：“他等的人，终于一起走在阳光下了。”
下面一条条涌上来：
“三年前骂她配不上的人，现在抢着买她的《涅槃》。”
“姐姐的设计图我都存着，每一笔都有故事。”
“原来真的有人能从泥里开花。”
还有一条特别短：“对不起，当年我不该说她蹭热度。”
我往下翻，手指忽然停住。
一个陌生账号，发了张模糊的老照片——是我们第一次去看展，我站在一幅抽象画前皱眉思索，他在旁边笑。那年我穿灰毛衣，他戴棒球帽，没人认出他，也没人拍我们。
配文是：“原来你们早就该有这一天。”
我眼眶忽然发热。
陆星辞察觉到，侧头看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把手机转过去给他看。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忽然轻声说：“那天你说，艺术不是让人看懂的，是让人感觉到的。”
“我说过吗？”我笑。
“说过。然后我问你，那如果没人感觉呢？”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只要有一个懂的人在，就够了。”
他望着我，眼神像沉进很深的夜里，“现在不止一个了。”
我靠上他肩膀，轻得像一片叶落。
我们并肩坐在长椅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他的手指轻轻着我的手背，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我脸上，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暖阳，让我心生暖意。我靠在他的肩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外面阳光流淌，树影缓缓移动。一对年轻情侣从门口经过，女孩踮脚指着我们的背影照，对同伴说了句什么，两人一起笑了。
我忽然想起咖啡馆角落的那个午后。他坐在我对面，啃着三明治，说话时碎屑沾在嘴角。我画设计稿，他偷偷看，然后说：“你画的不是珠宝，是人心。”
面对合作方的质疑，我没有慌乱。我带着团队重新梳理设计方案，用数据和实例证明我们的设计理念的价值。经过几天几夜的努力，我们终于赢得了合作方的信任。那一刻，我感受到了自己的成长，也明白了爱与成长是相辅相成的。
那时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关心我是谁。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
可这一刻，我们仍像当年一样，只是两个人，走在春天的光里。
他低头看我，“饿了吗？”
我点头。
“知道附近有家小馆子吗？老板做的红烧牛肉面，十年没换配方。”
“没听说过。”
“我带你去。”他站起身，伸手，“第一次约会，不能随便吃。”
我握住他的手，站起来。
走出美术馆大门时，阳光正斜照在石狮子上。一辆自行车从旁边驶过，铃声清脆。他稍稍侧身，用肩挡开人流，手始终没松。
街角咖啡馆的招牌在远处闪了闪。
我们朝着那条熟悉的小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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