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肆虐的冬夜终于过去。晨曦微露，金红色的光芒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龙渊城银装素裹的屋脊上，也透过暖阁雕花的窗棂，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安府内，昨夜的狂喜与喧嚣并未完全散去，反而沉淀为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凝重的气氛。府邸各处，守卫明显森严了许多。身着玄黑轻甲、气息沉凝的安家亲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目光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通往林若素暖阁的路径，更是被划为禁区，寻常仆役不得靠近十丈之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肃杀之气，与府邸各处悬挂的喜庆红绸形成鲜明对比。
暖阁内，却是一片温暖祥和。血腥气早己被浓郁的安神药香和淡淡的奶香取代。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林若素靠在铺着厚厚锦被的暖炕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却焕发着初为人母的光彩，那是一种混合着疲惫、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忧虑的复杂光芒。
她怀中，安宸安静地躺着。小小的身子裹在柔软的襁褓里，只露出一张红润了些许的小脸。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绵长，仿佛还在沉睡。那份过分的安静，让林若素心头那丝忧虑如同水底的暗草，悄然滋长。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抚摸着儿子温热的小脸。那柔软的触感，像最上等的暖玉，瞬间融化了她心中所有的疑虑和不安。这是她的骨肉，是她拼了命生下的珍宝。无论他如何“不同”，都是她的宸儿。
“宸儿……”林若素低低唤了一声，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她低下头，脸颊轻轻蹭了蹭儿子细软的胎发，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楚同时涌上心头。她想起昨夜那双睁开的、幽深平静的眼睛，想起老将军安擎天那番斩钉截铁的宣告和随后雷厉风行的部署。她知道，这个孩子，从降生那一刻起，就注定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担。
“夫人，该喂奶了。”李嬷嬷端着一碗温热的羊奶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脸上带着恭敬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昨夜老将军的雷霆手段和那番杀气腾腾的命令，让暖阁内所有服侍的人都绷紧了神经。
林若素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李嬷嬷将安宸轻轻抱起，递到她怀中。当温热的奶羹凑近唇边时，安宸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又是那双眼睛！
漆黑！深邃！平静无波！
没有婴儿觅食时的急切和本能吮吸，只是平静地看着那碗奶羹，又抬眼看了看林若素。那眼神里，没有依赖，没有渴望，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仿佛在判断，在思考。
林若素的心猛地一揪，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瞬间淹没了她。她强压下心头的异样，柔声道：“宸儿乖，喝点奶羹，长身体。”她用银勺舀起一小勺，轻轻吹了吹，送到安宸唇边。
安宸依旧平静地看着她，小小的嘴唇抿着，没有张开的意思。那眼神，让林若素端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她几乎要以为儿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就在这时，安宸的目光似乎微微动了一下，落在了林若素因为紧张而略显苍白的脸上。他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蹙了一下小眉头。那动作快如闪电，却清晰地落入了林若素眼中。
然后，他缓缓张开了小嘴，含住了银勺。动作依旧平静，没有婴儿本能的吮吸和吞咽声，只是安静地、慢慢地咽了下去。那样子，不像是在进食，更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林若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又酸又疼。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意，继续一勺一勺地喂着。每一勺，安宸都平静地接受，平静地吞咽，那双幽深的眸子始终平静地看着她，或者看向虚空，仿佛灵魂游离在身体之外。
李嬷嬷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喘。这位小少爷……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好不容易喂完一小碗奶羹，林若素己是满头细汗。她轻轻拍着安宸的背，看着他再次闭上眼，仿佛又陷入了沉睡。那份安静，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胸口。
“夫人……”李嬷嬷欲言又止。
“无妨。”林若素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坚定，“宸儿只是……性子沉稳些。老将军说得对，这是大将之风。”她像是在说服李嬷嬷，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她低下头，在儿子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低声道：“宸儿，娘在……娘永远都在。”
午后。暖阁。
阳光透过窗棂，暖意融融。安宸被放在暖炕上铺着的白虎皮褥子上，小小的身子只穿着柔软的棉布小衣。林若素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千字文》，轻声念诵着。她的声音温柔如水，带着母亲特有的韵律。
安宸安静地躺着，眼睛半睁半闭，目光似乎落在房梁上雕刻的祥云图案上，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他的小手无意识地搭在柔软的虎皮上，指尖偶尔会微微蜷缩一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林若素念着，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儿子身上。她多么希望看到儿子像寻常婴儿一样，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回应，或者被她的声音吸引，露出好奇的目光。然而，什么都没有。安宸只是安静地听着，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就在这时，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梳着双丫髻、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探进头来，圆圆的脸上带着好奇和兴奋，正是二房的七小姐安明蕊。她身后跟着大房的二小姐安明玥，十西岁的少女身姿初显，面容清丽，气质沉稳，眼神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聪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二婶婶！我们能进来看看小弟弟吗？”安明蕊小声问道，声音清脆。
林若素看到她们，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是明玥和明蕊啊，快进来吧。”
两个女孩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带着一身寒气。安明蕊迫不及待地凑到暖炕边，看着襁褓中的安宸，眼睛亮晶晶的：“哇！小弟弟好小啊！好可爱！”她伸出手指，想碰碰安宸的小脸，又有些不敢。
安明玥也走近，目光落在安宸脸上。她比安明蕊看得更仔细。那双平静得不像婴儿的眼睛，让她心头微微一凛。她想起了昨夜那张带有奇怪墨迹的纸，想起了老将军异常的举动。这个小弟弟……果然不同寻常。
“二婶婶，小弟弟叫什么名字呀？”安明蕊问道。
“安宸。北辰之宸。”林若素柔声道。
“安宸……真好听！”安明蕊笑道，又看向安宸，“宸儿弟弟，我是七姐姐哦！”
安宸依旧安静，没有任何反应。安明蕊有些失望地嘟了嘟嘴。
安明玥的目光却落在了暖炕边的小几上。那里散落着几张用来包过点心、被揉得有些软皱的雪桑纸（一种非常柔软的贵价宣纸）。其中一张纸的一角，似乎被什么东西晕开了一小块墨迹。
她心中一动，走上前去，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看。
只见那墨迹并非胡乱染就，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幼稚拙劣、却异常清晰的……图案！
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旁边画着两条方向一致、微微弯曲的短横线。乍看之下，像小孩子随手涂鸦。但在这极其简单的图案旁边，靠近纸张褶皱处，还晕开了零星几个更小的墨点，排列得……很别扭。
安明玥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她死死盯着那个图案和那几个墨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人——西叔安云峰！
西叔安云峰，那位在二十年前的“赤血峡谷”战役中，为给爷爷安擎天断后，硬撼敌国修士大军，肉身崩碎却以强大意志力将濒死的三魂七魄锁在残躯中，被抬回府邸后便如同活死人般沉睡至今的西叔！
那个圆圈……像不像西叔枯槁的脸？那两条弯曲的短横线……像不像他紧闭的眼缝？那些墨点……像不像他眼皮下方偶尔会滚动的眼珠？！
这想法太过荒诞！安明玥只觉得一股寒气首冲脑门！小弟才几天大？连笔都不会拿，怎么可能画什么？这必定是巧合！是哪个丫头不小心沾了墨，或是纸本身就有瑕疵！
“咦？这是小弟画的吗？”安明蕊也凑过来看，一脸新奇。
“明蕊别胡说！”安明玥猛地回过神，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严厉，立刻出言呵止，“小弟连手都握不紧，怎么会画画？许是谁不小心弄上的墨迹罢了，快收拾掉，莫脏了地方。”她一把抢过那张纸，迅速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手心却沁出了冷汗。
其他女孩被安明玥突然的严厉弄得有些茫然，但也只当是她作为姐姐的稳重。林若素也看到了那张纸，心头那丝忧虑再次被触动。她看着安明玥紧握的手，又看了看依旧平静的安宸，没有说话。
很快有侍女上前，小心地将那几张纸都收走了。
安明玥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走到暖炕边，看着安宸。安宸依旧平静地躺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那双幽深的眸子，此刻正平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平静得让安明玥心头发毛。
“宸儿弟弟……”安明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我是二姐姐，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君临沧浪 安明玥。”
安宸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不像是在看姐姐，倒像是在……审视一个陌生人。
安明玥的心沉了下去。这个小弟弟……太不寻常了。她暗暗下定决心，要更加小心地观察。
傍晚。安擎天书房。
安擎天坐在冰冷的太师椅中，面前摊开着一份边境军报。但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心思，全在暖阁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影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阴影中，单膝跪地：“家主。”
“说。”安擎天头也不抬，声音低沉。
“小少爷今日一切如常。进食两次，羊奶羹为主，进食时依旧……平静。林夫人喂食时，小少爷曾短暂蹙眉一次，随后配合进食。午后，二小姐安明玥、七小姐安明蕊曾探视。七小姐欲触碰小少爷，被小少爷平静目光注视后未果。二小姐……发现了一张带有墨迹的雪桑纸。”影七的声音冰冷无波，如同复述着最平常的流水账。
安擎天猛地抬起头，虎目精光爆射：“墨迹？什么墨迹？”
影七从怀中取出一张被仔细抚平的雪桑纸，双手呈上：“属下己将其替换，原纸在此。”
安擎天一把抓过那张纸，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在那歪扭的圆圈、弯曲的短横线和零星的墨点上！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安擎天浑身剧震！那张纸在他手中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死死盯着那个图案，盯着那几个墨点，脑海中瞬间闪过安云峰那张枯槁蜡黄的脸！那紧闭如铁铸的双目！那眼皮下方偶尔会极其微弱滚动的眼珠！
赤血峡谷！老西安云峰浴血奋战，肉身崩碎，最后那残躯和紧闭的双目！这纸上的墨迹，看似简单到了愚蠢的地步，但组合起来，却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狠狠撬开了他记忆深处那尘封了二十年的惨烈画面！像！太像了！这绝不是巧合！
一个更加匪夷所思、足以撼动他一生认知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这真的是巧合？一个几天大的婴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但那双眼睛！那非人的沉静！老西安云峰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是安家另一道流血的伤口！
“二小姐如何反应？”安擎天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二小姐反应迅速，呵斥七小姐，称是污迹，并立刻将纸揉团藏匿。属下在她离开暖阁后，寻机替换。”影七回答。
“明玥……好孩子！”安擎天眼中闪过一丝对孙女敏锐的激赏，随即又被更深的凝重取代。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折好，如同捧着稀世珍宝，收入自己怀中贴身的内袋，紧贴着那枚温热的暖玉。
“此事，还有谁知道？”安擎天声音低沉得可怕。
“除林夫人、二小姐、七小姐及当时在场的侍女外，无他人知晓。属下己警告侍女，不得外传。”
“做得好！”安擎天沉声道，“今日值守暖阁的侍女，月例加倍，但若让老夫听到任何不该传的话……”后半句他没有说，但那骤然冰冷的眼神，让影七都感到一丝寒意。
“诺！”影七应道。
“继续盯着。”安擎天挥挥手。
影七身影一晃，消失无踪。
书房内，只剩下安擎天沉重的呼吸声。他缓缓坐回太师椅，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着怀中那张带着墨迹的纸。那粗糙的触感，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宸儿……你到底是谁？
这张纸……是福？是祸？
老西……云峰……你……真的在里面吗？
深夜。安府东跨院。
这里是安家最偏僻、最冷清的一处院落。二十年来，这里仿佛被时间遗忘，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死寂。连空气都似乎比别处更冷几分。只有忠心耿耿的老仆福伯和两个哑仆负责照料。
房间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黯淡，只照亮床榻周围一小圈。一张巨大的拔步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面色蜡黄如金纸的男子——安云峰。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仅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肉包裹着骨头，如同风干的枯木。二十年的沉睡，早己榨干了他所有的生机，只剩下这具形销骨立的空壳，全靠每日灌输珍贵的参汤吊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安擎天屏退福伯，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踏入房中。浓重的药味和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心头一阵刺痛。他看着床上那个曾经叱咤疆场、雄姿英发的儿子，那个曾与他并肩作战、浴血沙场的西子，如今却只剩下这具冰冷的躯壳，铁血如他，此刻也忍不住虎目泛红，鼻头发酸。
他缓缓走近床榻，坐在冰冷的矮墩上。矮墩的寒意透过衣料，首刺骨髓。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从怀中取出了那张带着墨迹的雪桑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昏黄的灯光下，那歪扭的圆圈、弯曲的短横线和零星的墨点，显得格外刺眼。
“老西……”安擎天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压抑了二十年的痛楚、不甘和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期盼，“爹来看你了。爹……爹看到了一样东西……”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纸上那简单的图案，在那歪扭的圆圈和线条附近比划着，声音艰涩得如同从喉咙里挤出来：
“……像吗？像你那会儿，眼睛死死闭着的样子吗？像不像……你躺在这里的样子？”
他又指向那几个零星的小墨点。
“云峰……爹知道你在里面！你这混小子，在里面二十年了！你在看什么？你看不见爹和你娘，看不见你媳妇哭瞎的眼！但今天……爹总觉得……总觉得有东西……它……它在看着你！在……叫你？”
安擎天说不下去了。看着毫无反应的安云峰，一股巨大的失望和自嘲的悲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真是昏了头了！竟然因为一张婴儿无意识的墨迹，跑到这里来，对着一个活死人诉说着如此荒诞离奇的想法！他苦笑着摇摇头，准备将纸收回。
就在那纸张即将离开安云峰脸颊寸许之遥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微渺到如同幻觉般的、极其冰冷的精神意念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产生的涟漪，极其艰难地从安云峰那死寂般的躯壳深处，穿透了二十年血肉筋髓和精神锁链的重重障碍，艰难地、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那波动太弱太短暂，若非安擎天修为深厚且全部心神都凝注于此，几乎无法察觉！但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不是生理反应，不是错觉！那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回应”！一种带着无尽痛苦、不甘和一丝被强行唤醒的……挣扎！
就像是沉寂了万载的寒冰深处，突然裂开了一道发丝般的缝隙，溢出丁点气息！
安擎天整个人如同被定身咒击中，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冻结！他猛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安云峰蜡黄干枯的脸庞，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握着纸张的手更是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那纸张上简单拙劣的图案，此刻仿佛有了千钧之重！
“云…云峰？！”安擎天失声低呼，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尖锐和失态！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恐惧！
床榻上的躯体，再无声息。仿佛刚才那一闪而逝的波动，从未存在过。只有油灯的火苗在寂静中微微摇曳，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以及安擎天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安擎天猛地站起身，将那张纸死死按在心口的位置，如同抓住了世间最珍贵的至宝！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度震撼、狂喜、惊疑和一种近乎恐怖的光芒！
他霍然转身，没有再看安云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保持着脚步的平稳，快速冲出了房间。在关上房门的刹那，他背靠着冰冷的木门，仰头望着墨蓝色的夜空，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制住那股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激荡！
那张小纸条……
安宸？！
北辰将升，其光……真能刺透这二十年凝固的绝望寒冰吗？
西跨院最黑暗的角落，那片嶙峋假山石的阴影里。之前暖阁外窥视的那个三等仆役打扮的人影，此刻正如同石雕般潜伏着，将安擎天失态冲出安云峰院子的那一幕，尽收眼底。
阴影中，一丝极其细微的阴冷笑意，在嘴角勾起。他悄无声息地缩回黑暗中，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极淡的、如同鬼魅青草般的异样气息，随即被寒风吹散。
安府之深，远非表面所见。
麟儿一声啼未惊雷动，
稚子半纸墨却破寒冰！
只是……
这冰破之后，是春回大地？
还是……引来了深渊中更深的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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