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嘴巴动了动，骂也不是，吼也不是，哭也不是，笑更不是，他咽下这口气，压在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我谢谢你，那天你不用来了。”他情绪稳定地说。
文独欢却道：“二哥这是什么话，咱们亲兄弟、明算账，那天我若不来，你还以为是我故意贪你十两银子。”
“你不是我兄弟，你是我克星，是我祖宗！”西门庆仿佛身体被掏空，勉强从椅子上站起来，腰酸背痛，头发昏，腿发软：
“总共三十八两银子，明天拿给你。姓文的小子，你听着！以后咱们两清了，再跟我翻这些烂账，我就把你当祖宗供起来，金山银山我都烧给你！”
“哎呀，二哥你这是，这话说得……”文独欢惊讶，惋惜，又无辜，“谈钱不伤感情嘛…….早知你把钱财看得这么重，我就去找大娘嫂嫂谈这事了。”
西门庆缄口不言，面如死灰，一步步向外走去，原本昂扬挺拔的身影，竟显出几分佝偻单薄。
开门时一阵冷风袭来，他打了个趔趄，仿佛一吹就要倒。
“二哥，你的匕首忘了拿。”文独欢指着茶几上，提醒他。
西门庆扶着门框，微微喘气，回头道：“留给你做个纪念吧，那东西代表二哥我对你的情义，比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金子，还他娘情深义重！”
“多谢，多谢社会我二哥！”文独欢对着西门庆的背影抱拳，高声大嗓。
这一晚，文独欢把两件心头大事解决了，踏踏实实，睡得十分香甜。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耳边似乎不断有人窃窃私语，在那商议着什么。
文独欢耳根无清静，睡意虽浓，却不得不竖起耳朵听。
“武大郎若不被人害了性命，武松便不会行凶杀人，为兄报仇。”
“是啊，他不做血案凶犯，如何落草为寇，投奔梁山？”
“唉，不入梁山泊，何来天伤星武松？！”
“都是姓文这小子屡次插手，坏了大事。勾爷，此人留他不得。”
“摄姑，这个还用你说？只是他有贵人之气护体，我们近不了身，此事还须再忍耐。”
“哼，此事久拖不决，此人或将再生事端，到时候墨王殿下见责，你我都吃罪不起。”
“眼下处境困顿，如之奈何？且再忍一忍……”
文独欢侧身躺着，那声音飘忽幽冷，只在身后响起，弄得自己后背一片凉意，听起来却是一男一女在对话，诡秘邪魅，言语中似乎要对自己不利，他心中一惊，睡意全无。
他两眼悄悄睁开一条缝，见到窗纱上微微透亮，房中己可模糊视物。
他做好准备，猛地一转头，恍然瞥见一白一红两片荧光，一闪而逝。
定睛看时，身后角落里有两只大老鼠吱吱乱叫，对嘴乱咬，随后便相互追逐着，钻出房间去了。
啥玩意？什么鬼？
文独欢目瞪口呆，半天没反应过来。
刚刚所听所见，是真是幻？
感觉很真实啊，他掐了掐手背，很疼。
难道是这房间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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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又是自己出现幻听了，甚至出现幻觉了？
文独欢瞎想半天，毫无头绪，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起得有点晚，而贞梅来得更晚。
昨天她两头都要跑，散席后又忙到后半夜，着实辛苦了。
文独欢慰问她两句，她只是笑了又笑，盯着文独欢的眼神，别有深意，多了一层内容。
她出了后门，穿过一段小径，去厨房做早餐，文独欢跟在后面，闻她气味清香，又看她身姿窈窕，一袭绣花裙随风飘动，感觉心里像被猫爪挠过一样。
小径上积雪初化，贞梅步子走得有些急，脚下一滑，身子一仰，向后便倒。
文独欢撒了拐杖，往前一迎，堪堪接住对方，两个又摔在一处。
跟上次一样，仍是男在下女在上，只是文独欢没有摔得那么疼。
“贞妹，你昨天偷吃了多少美味佳肴，怎么一下子重了这么多？”文独欢大呼小叫，“快起来，别把我骨头压散架了。”
贞梅面颊一红，不像上次那样野性，模样矜持了好些，转过身，就扶文独欢起来。
文独欢把她脸蛋捏了一下，“贞妹，受累了，黑眼圈都出来了。”
“你昨晚也不比我轻松，像头牛一样，头顶脚踢，把我们家大官人都掀翻了。”贞梅眸子亮亮的，也摸摸他脸庞，“平常看你没个正经，办起事来，倒也颇有胆识。”
文独欢：“怎么，昨晚我敲二哥竹杠的事，你都知道了？”
“是大娘不放心，让我去外面偷听的。”贞梅对他眨眼睛，“你可千万别让大官人知道。”
文独欢：“这么说，大娘嫂嫂也知道了？”
贞梅点头，“吃了早餐，我就带你去见大娘子。”
文独欢一愣，“去干啥？”
虽然他对伊人思慕己久，但此时去见面，却是还没准备好。
贞梅：“去拿银子啊。这么多银子，除了我们大娘，还有谁能拿给你？”
“对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文独欢若有所思，“我那大娘嫂嫂在这阳谷县，妥妥的就是富婆一枚啊。”
“不行，不能惦记这个。”他嘴里咕哝着贞梅听不懂的话，“唉，一惦记这个，自己就不想再努力了……”
吃过早餐，两人便出了小院，往西门府的正屋大院走去。
不知穿过几重门户，几重庭院，两人来到宽敞气派的正屋前。
屋里正传出争吵声，一男一女，男的蛮不讲理，语气霸道，女的苦口婆心，委曲求全。
前面的贞梅停下脚步，悄然站在甬道树丛边，似等待，似倾听，文独欢站在她旁边，不时东瞧西瞧。
门帘忽然打开，西门庆甩着衣袖，怒容满面走了出来，而屋里隐约传出女人的低泣声。
看到大官人如此脸色，贞梅赶紧低下头去，大气不敢出。
文独欢却像没事人一样。
“嗨，哈喽二哥，二哥你昨晚睡得还好吗？”他还亲热地打起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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