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灯最后一丝垂死的闪烁彻底熄灭,档案室沉入比之前更浓稠的黑暗。只有几道手机光束在厚重的尘埃中徒劳地切割着,映照出漂浮的微粒,如同凝固在琥珀中的微小生命。老王教授笔记本上那行血红的“不要相信镜子!!!”仿佛还在视网膜上灼烧,与背包里青铜残片那一下冰冷、微弱的搏动交织在一起,在死寂中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它……又动了?”苏晓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光束下意识地扫向我背后的背包。
“嗯。”我喉咙发干,只能挤出一个音节。那搏动感极其短暂,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刚刚因找到笔记而升起的一丝希望。它不是狂暴的挣扎,更像是一种……沉睡巨兽在无意识中的翻身,带着令人心悸的、蛰伏的力量感。
陈默没有理会背包的异动,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中那本残破的笔记本上。手机光柱稳定地照射着被撕掉关键一页后留下的参差毛边,以及旁边那半幅残缺的青铜器物草图。她的指尖在毛边上反复,眉头紧锁,仿佛要透过纸张的纤维,触摸到被撕毁的信息。
“双生镜界……唯一生路在……”她低声重复着那仅存的半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生路……到底在哪儿?”她的目光扫过笔记后面那些混乱的呓语和警告,试图从中拼凑出线索,但得到的只有更深的迷雾和恐惧。
“会不会……在别的地方?”李婷的声音带着虚弱的希冀,她紧紧握着那枚出现裂痕的阴阳玉佩,玉佩的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那道细微的裂痕在光线下却显得格外刺眼。“老王教授会不会……把撕掉的那页藏起来了?”
“找!”陈默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时间就是悬在头顶的利剑,玉佩的裂痕和青铜残片异常的“苏醒”都是不祥的征兆。我们立刻以那堆倾倒的柜子和散落文件为中心,展开更细致、更疯狂的搜寻。手指在冰冷粗糙的纸张和布满灰尘的家具缝隙间翻找、摸索,每一次触碰都带着被未知存在窥视的惊悸。灰尘呛入肺腑,引发一阵阵压抑的咳嗽。
“没有……什么都没有……”苏晓的声音带着挫败,她踢开一个空荡荡的文件夹,扬起一片灰雾。
“等等!”我的手指在摸索一个倾倒档案柜的底部缝隙时,触碰到了一点异样的、极其微小的凸起。不是纸张的柔软,也不是木头的粗糙,而是一种……坚硬的、带着细微棱角的触感。我心脏猛地一跳,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挖着缝隙边缘累积的厚重灰尘和纸屑。
终于,一个比指甲盖还小、薄如蝉翼的碎片,被我抠了出来。
它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沾满了污垢。材质……是某种深色的、半透明的晶体?边缘极其锋利,像是被暴力打碎的。手机光下,它内部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凝固闪电般的纹路。
“这是什么?”苏晓凑过来,光束聚焦在碎片上。
陈默的目光也瞬间被吸引。她从我掌心捏起那枚微小的碎片,凑到眼前,用手机光仔细照射。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镜片?”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非常古老的水晶镜片碎片!”
镜片?档案室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而且……水晶镜片?
这个发现非但没有带来线索,反而增添了新的谜团。陈默迅速将碎片靠近老王教授笔记本上那被撕掉一页的毛边,试图比对。然而,碎片太小,毛边参差,根本看不出任何关联。
就在我们对着这枚来历不明的水晶碎片一筹莫展之际——
“滋……嗡……”
一阵极其微弱、极其怪异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不是之前地底深处那种狂暴的、充满压迫感的嗡鸣,这声音更尖细、更飘忽,仿佛无数根极细的金属丝在高速震颤摩擦,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首钻脑髓的穿透力!它似乎并非来自某个固定方向,而是……弥漫在整个档案室的空气中!
“啊!”李婷第一个捂住耳朵,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头……头好痛!像……像有针在扎!”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邪恶的魔力,首接作用于神经!我的太阳穴也突突首跳,一股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涌了上来。苏晓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光束剧烈地晃动起来。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我背包里的青铜残片,在这诡异嗡鸣响起的瞬间,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刺骨的寒意!那冰冷的搏动感再次出现,并且……它搏动的频率,竟然开始与空气中那尖细的嗡鸣声……同步!
嗡鸣声的节奏加快,青铜残片的搏动也随之加快!嗡鸣声变得尖利,搏动也变得更为剧烈!仿佛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邪恶的共鸣!
“它在……回应!”陈默的声音带着惊骇,她强忍着头痛,目光死死盯住我的背包!背包的布料在青铜残片剧烈的搏动下,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心脏跳动般的起伏轮廓!
“玉佩!玉佩在发烫!”李婷突然惊叫起来!她手中的阴阳双鱼玉佩,那原本黯淡无光、布满裂痕的墨绿玉身,此刻竟变得滚烫!并且,玉佩内部,那如同水波般的细微纹路,在滚烫中开始疯狂地流转、明灭!玉佩本身,也开始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急促的……嗡鸣!这嗡鸣声细若游丝,却带着一种与那邪恶尖鸣截然不同的、清越而急促的韵律,仿佛在拼命地……对抗!
三种声音在死寂的档案室里交织、碰撞!
空气中那钻脑的尖细嗡鸣!
背包里青铜残片冰冷搏动引发的低沉共鸣!
以及李婷手中玉佩发出的、清越急促的抵抗之音!
如同三股无形的力量在疯狂角力!空气仿佛都在这声音的共振中变得粘稠、扭曲!书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散落在地的纸张无风自动,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呃!”陈默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中的笔记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双手死死抱住头,身体蜷缩下去,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那三种声音的激烈冲突,似乎对她造成了远超我们想象的冲击!
“陈默!”苏晓惊呼,想要上前搀扶。
“别……别过来!”陈默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极致的痛苦和一种奇异的……专注?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掉落在脚边的笔记本!那本摊开的、写满混乱呓语的笔记本!
在三种声音激烈共振的扭曲力场中,在手机光束剧烈晃动造成的明暗交错下,那摊开的笔记本页面上,一些原本被灰尘覆盖、或因为字迹潦草而难以辨认的角落……似乎……发生了变化!
“看……看那里!”陈默的声音嘶哑而激动,带着一种发现绝境生机的狂喜,她颤抖的手指指向笔记本摊开的那一页边缘!
我们顺着她的指引,强忍着头痛和眩晕,将光束集中过去。
在页面最下方,靠近装订线的位置,有几行极其潦草、几乎被后来涂抹覆盖的细小字迹。在三种声音共振形成的、如同水波般扭曲的光影中,在玉佩那清越急促的嗡鸣声的“冲刷”下,那些被涂抹的墨迹和覆盖的灰尘,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短暂地“驱散”或“显影”了!
字迹如同鬼魅般浮现出来,扭曲、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重量:
“……声……纹……即……匙……”
“……双……生……镜……界……非……虚……非……实……”
“……阴……阳……为……引……残……器……为……凭……”
“……同……频……共……振……方……见……真……径……”
字迹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随着玉佩的嗡鸣声在青铜残片和空气中尖鸣的双重压制下迅速衰弱,那几行浮现的鬼魅字迹也如同退潮般迅速模糊、黯淡,重新被涂抹的墨迹和灰尘覆盖,仿佛从未出现过!
玉佩的光芒彻底熄灭,玉身滚烫,那道细微的裂痕似乎又延长了一丝。李婷闷哼一声,脱力般靠在了档案柜上。
空气中那尖细的嗡鸣声和青铜残片的搏动,在玉佩力量消失的瞬间,也如同失去了目标,迅速减弱、平息。档案室重新陷入死寂,只有我们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
“声纹即匙……双生镜界非虚非实……阴阳为引,残器为凭……同频共振,方见真径……”陈默喃喃地重复着那惊鸿一瞥的残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我们混乱的脑海。她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之前的痛苦被一种近乎燃烧的、洞悉了部分真相的锐利光芒取代。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李婷手中那枚滚烫、裂痕扩大、彻底失去光泽的阴阳玉佩,最后,死死地钉在了我装着那块冰冷青铜残片的背包上。
玉佩为引。
残器为凭。
同频共振。
方见真径。
栖梧禁地的核心,那“双生镜界”的唯一生路,竟然需要这两件带来灾厄与庇护的器物……以某种方式……共鸣?
而刚才那三种声音的恐怖共振,仅仅是……一次失败的预演?
一股比格物楼更深沉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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