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暮色总带着点黏糊糊的温柔，夕阳把青灰色的瓦檐染成蜜糖色，巷子里飘着各家厨房的油烟香。苏暖踩着木楼梯噔噔跑下来时，祁琛正坐在面馆门口的小马扎上，手里捏着本旧杂志——封面是五年前的财经周刊，他穿着高定西装站在华尔街铜牛前，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
“别看你那‘黑历史’了。”苏暖从门后拖出个帆布包，上面印着咧嘴笑的旺仔，边角磨得发白，“今晚有重要任务。”
祁琛抬头，目光从杂志上的自己移到她手里的包，眉峰微蹙。那包看着就有些年头，帆布表面沾着点不明污渍，提手处的线都磨秃了，活像哪个孩子丢在犄角旮旯的玩具袋。
“这是什么？”他伸手碰了碰，包身发出“叮铃哐啷”的轻响，像是装了袋金属珠子。
“你的启动资金。”苏暖把包往他怀里一塞，力道不轻，“今晚特训主题：市井生存术。目标是——用二十块钱吃饱喝足，顺便让你知道，除了米其林的银餐具，这世上还有更带劲的吃法。”
祁琛接住帆布包，指尖被粗糙的布料蹭得发痒。他拉开拉链往里看，瞬间愣住——里面竟是一堆硬币，一元的、五角的，还有几张皱巴巴的五元纸币，边缘卷得像波浪，显然被人捏了很久。硬币上沾着点油污，其中一枚一元硬币的边缘都生锈了，看着颇有年代感。
“你确定这不是儿童储钱罐的 tents（内容物）？”他捏起那枚生锈的硬币，眉头拧成个结。在祁家，现金是最失礼的支付方式，连给佣人的红包都要用电子转账。他上一次见到硬币，还是十年前在伦敦街头给乞丐的一英镑，那枚硬币至少锃亮如新。
“少跟我拽洋文！”苏暖伸手就去拽他的卫衣帽子，“这叫过日子的底气！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买瓶水都刷黑卡？赶紧揣好，丢了可没得补！”
祁琛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卫衣帽子勒得脖子发紧，呼吸都滞了半秒。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塑料凉鞋——这是苏建国硬塞给他的，鞋底薄得像层纸，走起路来“啪嗒啪嗒”响——再看看怀里这只印着卡通狗的帆布包，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真人秀里的落魄富豪，正被节目组安排体验“人间疾苦”。
“我不需要这种‘特训’。”他试图挣脱，语气带着惯有的倨傲，“我助理明天就能送钱过来，到时候……”
“到时候你就成了连烤肠都不会自己买的废物！”苏暖打断他，拽着帽子把他往巷口拖，“祁琛我告诉你，就算你明天能把华尔街买下来，今晚也得跟我学砍价！不然以后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祁琛被她拖着走，凉鞋在青石板路上摩擦，发出不雅的声响。路过王婶的豆腐摊时，王婶正举着锅铲炒菜，见了这场景首乐：“暖暖，这是带小男朋友赶集去啊？”
“王婶别瞎说！”苏暖的脸“腾”地红了，手上的力道却松了些，“这是我家新来的‘生活残障人士’，带他去治治‘五谷不分症’！”
祁琛：“……”
他堂堂祁氏集团的总裁，竟然被人冠上“生活残障人士”的头衔，还要被拖着去学砍价。这要是被《福布斯》杂志拍下来，明天的头条标题怕是要变成《金融巨鳄沦落记：从操盘百亿到数硬币》。
“快点走！”苏暖见他不动，又开始拽，“再磨蹭张叔的烤肠就卖完了！那家烤肠可是一绝，迟了排队都排不上！”
祁琛被迫跟上她的脚步，帆布包里的硬币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像在给他伴奏。他看着苏暖的背影，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短裤，马尾辫在身后一甩一甩，发梢沾着点面粉——显然是刚揉完面就拽着他出门。夕阳的光落在她身上，给她的轮廓镀上了层金边，连她腰间那串钥匙都闪着暖光。
他突然想起昨晚在阁楼看到的星空，没有摩天大楼的遮挡，星星亮得像撒了把碎钻。或许，这所谓的“市井生存术”，也并非全无意义。
“第一课内容：砍价要狠，付钱要稳。”苏暖终于松开他的帽子，指着巷口的夜市招牌，那里己经亮起五颜六色的灯，“记住了，老板说‘十块’，你就说‘五块’，他要是说‘进价都不够’，你就转身走，保准他喊你回来！”
祁琛揉了揉被勒红的脖子，看着远处喧嚣的夜市——那里人头攒动，霓虹灯牌闪烁，烤架上的油脂滋滋作响，混着人声鼎沸，形成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热闹。这热闹带着点粗粝，却比宴会厅里虚伪的碰杯声更鲜活。
“走吧。”他把帆布包往腋下一夹，率先往夜市走。塑料凉鞋踩在地上，依旧“啪嗒”响，却没那么刺耳了。
苏暖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赶紧追上去：“哎等等我！砍价的要诀还没教完呢！”
帆布包里的硬币随着两人的脚步轻轻碰撞，像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形计”，敲起了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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