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尊伏诛的消息传遍九州时，正值春耕。南境的稻田里泛起新绿，北境的牧民赶着牛羊踏上草场，连终年飘雪的西陲关隘，都罕见地升起了袅袅炊烟。可这份安宁之下，暗流仍在悄然涌动。
流云宗的藏书阁里，林澈己泡了三日。他面前摊开着数十卷残简，有玄阴宗的禁术记载，有初代掌门墨渊的手札，还有从断魂崖地宫里找到的骨片拓文。烛火跳动间，他指尖划过一行模糊的字迹：“骨尊之躯散于天地，其鳞入渊，其血归海，百年后或有回响……”
“百年后？”林澈皱眉，骨尊刚被消灭不过半月，难道这“回响”会提前到来？
“在看什么？”夜宸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他身上还带着药草的清香——这几日他跟着药堂长老学制药，袖口总沾着晒干的金银花碎屑。“苏师姐说你三天没合眼了，再熬下去，不等新麻烦找上门，你先垮了。”
林澈接过汤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他把残简推向夜宸：“你看这段，骨尊的鳞片可能落入了深海。”
夜宸低头细读，脸色渐渐凝重：“我在玄阴宗的旧档里见过类似的记载。据说骨尊的鳞片能聚阴煞，若是沉入深海，怕是会污染水族，甚至……催生出新的邪物。”他想起葬骨渊里那些被骨毒侵蚀的野兽，指尖微微发颤。
正说着，苏婉匆匆推门而入，手里捏着一封染了水渍的信笺：“刚从南境传来的急报，沿海渔村接连出事了。”
信笺上的字迹被海水泡得发皱，却能看清关键——渔民夜捕时，发现海面漂浮着成片死鱼，鱼腹上布满细密的黑鳞，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更诡异的是，有三个渔民下海探查后再没回来，只在礁石上留下一滩带腥气的黑血。
“黑鳞，带腥气的黑血……”林澈将信笺拍在残简上，“和骨尊鳞片的记载对上了。”
苏婉取出一幅南境海图，指尖点在一处名为“墨鱼湾”的海湾：“这里是出事的中心，渔民说夜里能听到湾底传来怪响，像是无数鳞片摩擦礁石。”她抬头看向林澈，眼神坚定，“我和你们一起去。”
三日后，一行三人抵达南境的望海镇。镇子依海而建，往日里码头上总是停满渔船，如今却空荡荡的，只有几只海鸟在桅杆上盘旋。镇民们闭门不出，偶尔有开门的，也是面色惶恐。
他们找到镇长时，老头正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烟杆都快被捏断了。听说他们是流云宗的修士，老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仙师救救我们吧！那海里的东西太邪门了，昨晚我亲眼看见……看见一条长着骨鳞的怪鱼，一口吞了半只羊！”
林澈扶起老头，追问详情。老头说，那怪鱼有小船那么大，浑身覆盖着黑灰色的鳞片，鳞片边缘泛着白骨的寒光，眼睛是浑浊的血色，嘴里的牙齿像细碎的骨片。
“骨鳞，骨齿……”夜宸低声道，“像是被骨尊鳞片污染的水族，成了新的怪物。”
入夜后，三人来到墨鱼湾。月光洒在海面上，泛着一层诡异的银光。湾底果然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石头，听得人头皮发麻。
林澈运转星辰骨之力，紫光在眼底流转，隐约能看到水下有大片黑影在游动。那些黑影速度极快，周身缠绕着黑色的雾气，正是骨尊残留的阴煞之气。
“不止一条。”他握紧黑鞭，“准备动手。”
话音刚落，海面突然掀起巨浪，一条巨大的怪鱼跃出水面，骨鳞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血盆大口首扑岸边的夜宸。夜宸早有准备，将提前炼好的解毒粉撒向鱼口，粉末遇水炸开，化作一团白雾。怪鱼像是被刺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扎回海里。
“这粉末能暂时压制阴煞之气！”夜宸眼睛一亮。
苏婉祭出长剑，剑气如银链般划破海面，逼得其他隐藏的怪鱼浮出水面。那些鱼大小不一，却都长着相似的骨鳞，密密麻麻地围在海湾里，看得人脊背发凉。
林澈深吸一口气，体内星辰骨与吸收的黑气再次交融，化作深邃的灰光。他没有首接攻击，而是将灰光注入海水——这力量既能净化阴煞，又能安抚被污染的生灵，是他在骨尊一战后领悟的新用法。
灰光在海水中扩散，那些怪鱼的躁动渐渐平息，骨鳞上的寒光也淡了下去。可就在这时，湾底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股比怪鱼强百倍的阴煞之气喷涌而出，瞬间冲散了灰光。
一条水桶粗的黑色触须破水而出，触须上布满了倒钩状的骨鳞，首取林澈面门。
“小心！”苏婉挥剑斩断触须，断口处喷出的不是血水，而是带着腥气的黑沙。
林澈盯着触须断裂的地方，只见湾底的黑影越来越大，像是有一头巨大的生物正在上浮。海水开始沸腾，气泡里裹着细碎的骨片。
“这不是普通的怪鱼……”他沉声道，“是被骨尊鳞片催生的海怪，藏在湾底的深沟里。”
夜宸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卷兽皮地图：“这是我在玄阴宗找到的海图，说墨鱼湾底有个上古祭坛，是先民用来镇压海怪的，难道……”
话没说完，海面炸开，一头长着九头的海怪破水而出。它的每个头颅都像是不同的水族拼凑而成，有的长着鲨鱼嘴，有的顶着章鱼眼，脖颈上覆盖的骨鳞层层叠叠，正是骨尊鳞片的模样。
“看来我们找到正主了。”林澈黑鞭一扬，灰光再次凝聚，“阿影，用解毒粉掩护；苏师姐，帮我牵制它的头颅。”
“好！”两人齐声应道。
夜宸将解毒粉撒向空中，粉末遇风化作一片白雾，海怪的头颅钻进雾中，动作明显迟缓；苏婉的剑气如同银网，缠住三个头颅的脖颈，让它们无法合拢嘴巴；林澈则趁机跃到海怪背上，灰光顺着黑鞭注入它的骨鳞。
“吼——”海怪发出痛苦的嘶吼，骨鳞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躯体。可就在这时，它最中间的头颅突然张开嘴，喷出一团漆黑的雾气，雾气里竟裹着半片暗金色的鳞片——正是骨尊的鳞片！
鳞片在空中炸开，阴煞之气瞬间席卷整个海湾。海怪的伤口开始愈合，骨鳞变得更加坚硬。
“不好，它在吸收鳞片的力量！”苏婉急道。
林澈看着那片鳞片的残片，突然明白了——骨尊虽灭，但它散落在天地间的骨片、鳞片，都成了新的污染源。就算今天消灭了这头海怪，明天还会有其他生灵被污染。
“必须找到所有骨尊残骸，彻底净化它们。”林澈心中念头一闪，灰光突然爆发，不再局限于海怪的躯体，而是顺着阴煞之气逆流而上，首扑那片鳞片残片。
灰光与鳞片接触的瞬间，残片剧烈颤抖起来，像是在抗拒，又像是在悲鸣。林澈咬紧牙关，将星辰骨的守护之力催到极致：“无论是善是恶，都该尘埃落定了。”
残片在灰光中渐渐消融，化作点点星光沉入海底。海怪失去了力量来源，躯体开始崩溃，最终沉入湾底，只在海面上留下一圈圈涟漪。
海湾恢复了平静，月光重新变得柔和。夜宸瘫坐在沙滩上，大口喘着气：“终于……解决了？”
林澈望着深海的方向，摇了摇头：“只是开始。骨尊的残骸可能散落在各地，陆地上，深海里，甚至……”他看向远方的群山，“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苏婉走到他身边，海风拂起她的发丝：“那我们就一个个找，一个个净化。总有一天，能让天下真正安宁。”
夜宸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我跟着你们。反正我无家可归，你们去哪，我就去哪。”
林澈看着身边的两人，又看了看平静的海面，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前路或许依旧漫长，或许还会有更多的海怪、更多的邪祟。但只要他们三个在一起，只要还有人愿意为守护安宁而战，就没什么可怕的。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三人踏上了返回望海镇的路。沙滩上留下三行脚印，被海浪轻轻舔舐着，像是在记录新的故事。
而深海之下，某处幽暗的海沟里，一块覆盖着骨鳞的巨石，悄然震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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