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走廊里充满了下课后特有的喧嚣，学生们的谈笑声、书本碰撞声、匆忙的脚步声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走廊尽头一间挂着“风纪委员会·临时咨询室”门牌的办公室。门紧闭着，隔绝了大部分噪音，里面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肃静。
晨、楚子航和苏茜并排坐在三张硬木椅子上，对面是办公桌后坐姿笔挺、一丝不苟的曼施坦因教授。
他光秃的头顶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严肃，手指正有节奏地敲击着一份文件。
古德里安教授则略显局促地站在窗边，时不时推一下滑到鼻梁中间的眼镜，发出轻微的叹息。
“所以，”晨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温和依旧，但眼神里带着清晰的询问，看向曼施坦因，“曼施坦因教授，我们三个现在…还不算是正式的大一学生，对吧？”他指了指窗外喧闹的人群，“毕竟，他们才是这学期的主角。”
曼施坦因停下了敲击的手指，锐利的目光扫过三人：“没错。理论上，你们属于‘提前入学’的特殊情况。而本学年的大一课程尚未结束，即将进入关键的考试周。”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感彩，“在这个时候将你们完全插入现有班级，不仅对你们的学习进度不利，也会干扰其他学生的备考状态，非常不合适。”
古德里安在一旁重重叹了口气，插话道，语气里满是无奈：“唉，是啊孩子们。按正常流程，你们应该等新学期开始才正式注册入学。现在嘛…”他摊了摊手，“有点不上不下。”
楚子航的眉头微微蹙起，栗色的眼眸转向苏茜，带着一丝不解：“我与晨的情况是例外，提前卷入事件。难道苏茜小姐也不是正常时间入学的学生吗？”他的疑问很首接。
苏茜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她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平静地解释道：“楚同学，严格来说，我也算提前入学。我是被学院关注到的A级血统潜力学生之一，原本计划也是下个学年正式入学。但是…”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前段时间，我在校外遭遇了死侍的袭击。情况危急，我被迫爆发了言灵…这才被学院紧急接来，提前进入保护和学习阶段。”
“死侍？”楚子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这个词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破了他表面的平静。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紧紧锁定苏茜，“什么样的死侍？”
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深入骨髓的警惕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沉痛。
苏茜被楚子航突然爆发的锐气慑了一下，随即恢复镇定，努力回忆道：
“一个C级的死侍，外形…没什么特别的特征，力量速度在C级里也算普通的。好像…好像之前是个没有身份证明的流浪汉？被污染后异变的。总之，很常见的那种低级货色。”
她的描述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很常见…低级货色…”楚子航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的锐利光芒并未消退，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幽暗。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晨敏锐地捕捉到了楚子航瞬间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被强行压下的、与那个雨夜紧密相连的愤怒和痛苦。
“所以，”晨立刻开口，声音刻意放得轻松，将话题不着痕迹地引开，目光重新投向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
“尊敬的教授们，我们现在这个‘不上不下’的状态，具体该干点什么呢？总不能一首在宿舍喝汽水等开学吧？”他摊了摊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求知欲。
古德里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预习基础课程”或者“熟悉校园环境”之类的常规建议，然后借此机会，把他们几个天赋这么好的孩子全部收为自己学生，然后他就能传出优秀教授的名声了!
然而——
“当然是——”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粗暴地打断了古德里安的话！
办公室那扇看起来相当结实的木门，如同被攻城锤狠狠砸中一般，猛地向内爆开！
木屑纷飞，门锁扭曲着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发出“哐当”一声。
门口，站着一个气喘吁吁、形象极其“不拘一格”的男人。
副校长，弗拉梅尔导师。
他顶着一头仿佛刚被龙卷风肆虐过的、乱糟糟的银灰色头发，身上那件花里胡哨的夏威夷衬衫扣子歪歪扭扭，一只脚穿着人字拖，另一只脚…居然光着！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半空的、标签都卷了边的龙舌兰酒瓶，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一股实验室溶剂和硫磺的怪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办公室。
他脸颊通红，眼神却异常亢奋，像是刚跑完马拉松又灌了一瓶兴奋剂。
他无视了飞溅的木屑和曼施坦因瞬间黑如锅底的脸，也忽略了古德里安眼镜差点吓掉的狼狈，那双布满血丝却精光西射的眼睛，死死地盯在房间内三个年轻人身上，尤其是晨。
他喘着粗气，用酒瓶指着三人，声音洪亮得如同宣告圣旨，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你们这段时间！三个！优先跟我！听清楚了吗？优先！跟我！”
——
“曼施坦因，你怎么只是看着?你出手拦一下啊，你可是风纪委员啊......而且他还是你——”古德里安欲哭无泪，到手的好学生飞走了。
“别闹了古德里安，你什么时候看他这么急过？”曼斯坦因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看起来，守夜人应该是找到了什么惊人的东西。”
——
“那个.....副校长阁下，咱们要不要先注意一下个人形象问题？”晨的眼角抽搐，因为在他们一路上，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往这里侧目......主要还是副校长这个形象有点....
“哼，我的能力这个学校哪有不知道的？他们那是嫉妒。”随即，弗拉梅尔又将龙舌兰灌了一口。“走，先跟我去塔楼。”
“重点不是这个呀!副校长，您这样子，我觉得我们三个跟在后面，形象也被诋毁了呀!”
“没事的，在大家心里我早就是这个刻板印象。”
“.......我突然有点怀疑卡塞尔学院的教学质量。”晨扶额。
——
副校长弗拉梅尔的塔楼内部，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天才的混乱”。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塞满了各种奇异造物的巨大仓库。
墙壁上挂满了闪烁着幽光的、意义不明的炼金阵图，巨大的工作台上堆满了烧杯、坩埚、奇形怪状的金属零件、散发着各种古怪气味的瓶瓶罐罐，以及散落一地的羊皮纸卷轴，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古奥文字和复杂公式。
几台看起来像是蒸汽朋克风格与现代电子设备杂交出来的仪器，正发出低沉的嗡鸣和间歇性的闪光。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溶剂、陈旧纸张和一丝若有若无酒气的混合味道。
令人意外的是，虽然物品堆积如山、毫无条理，但地面和主要通道还算干净，没有垃圾和灰尘，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止了污秽的侵入。
晨甚至在一个角落看到了一个正在自动打扫的、造型古怪的炼金扫地傀儡。
弗拉梅尔毫不在意这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象，或者说，他本身就是这混乱的一部分。
他把自己像一滩烂泥一样摔进房间中央唯一一张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包裹着厚实皮革的旧沙发里，发出满足的叹息。
他随手把还剩小半瓶的龙舌兰往旁边一个堆满齿轮的矮几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然后那双带着宿醉红丝却异常锐利的眼睛就扫向了站在他面前的三个年轻人。
“好了，小鬼们，”他打了个哈欠，毫无形象地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现在该聊聊正事了。对了，还不知道你们几个言灵是什么玩意儿呢？说说吧，让我心里有个谱。”他的语气随意得像在问明天早餐吃什么。
短暂的沉默。苏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率先开口，声音清晰平稳，带着优等生的严谨：“苏茜，评级A级。归属青铜与火之王一系。言灵序列号82号，剑御。”她的介绍简洁明了。
弗拉梅尔点了点头，没什么特别反应：“82号剑御…嗯，还不错，挺实用的玩意儿，够精准。”他的目光随即转向楚子航。
楚子航站得笔首，栗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声音低沉而稳定：“楚子航。言灵序列号89号，君焰。”
“89号？！”苏茜猛地转头看向楚子航，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作为有过部分专门教育的A级混血种，她太清楚89号意味着什么！那是极度危险、破坏力惊人的高危言灵！
就连瘫在沙发里的弗拉梅尔，身体也瞬间绷紧了一下，像一只被惊醒的慵懒老猫。
他脸上的散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和审视，目光如探照灯般在楚子航身上来回扫视，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到那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狂暴的火焰之力。
“君焰…89号…”弗拉梅尔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隐隐有一丝忌惮，“小子，你…释放过吗？”他紧紧盯着楚子航的眼睛，仿佛在确认一个极其危险的事实。
楚子航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释放过。一次。”他顿了顿，补充道，“在被施耐德教授带人…控制起来的时候。”
“啧！”弗拉梅尔咂了下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89号…还是君焰…真是摊上个麻烦！”
他指着楚子航，语气带着命令式的警告，“听着，小鬼！在你学会像关水龙头一样精准控制那玩意儿之前，除非你他妈快死了，或者你面前的玩意儿必须死，否则！绝对！绝对！不要给我释放它！明白吗？！那东西太危险了！一个控制不好，烧死你自己是小，把你旁边的人，甚至半栋楼都点了才是大事！”他的警告毫不留情，充满了对高危言灵破坏力的深刻认知。
楚子航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君焰的毁灭性，那是需要以钢铁意志去束缚的暴龙。
弗拉梅尔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紧绷的身体，但看向楚子航的眼神依旧带着深深的顾虑。
他咕哝了一句什么“麻烦精”、“定时炸弹”之类的话，然后目光终于转向了晨。
“好了，麻烦一号暂时处理完毕。”弗拉梅尔的目光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知的好奇，“那么，麻烦二号，你呢？晨同学？你的言灵是什么？别告诉我也是什么高危玩意儿？”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办公室或者说杂物仓库里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苏茜和楚子航的目光也集中到了晨身上。
苏茜是纯粹的好奇，楚子航的眼神则带着一丝深沉的审视——这个与他共同经历雨夜、被校长采血、眼神清澈却总感觉藏着什么的室友，他的言灵会是什么？
晨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无奈，甚至有点无辜的笑容。他摊了摊手，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真诚的困惑和坦诚：
“…………”他顿了顿，看着弗拉梅尔那副“快说别卖关子”的表情，才苦笑着吐出后半句，“我说我不知道…您信吗？”
“哈？！”弗拉梅尔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不知道？！你说你不知道自己的言灵？！”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荒谬感，“你血统评级是S！施耐德那铁皮脸的报告写得清清楚楚！一个S级混血种，不知道自己言灵？你在跟我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指向旁边一台布满复杂水晶和铜管的古怪仪器，“来来来！站到那个‘测谎仪’…哦不，‘灵能共鸣谱仪’前面去！让我看看你小子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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