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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双空洞的纸人“眼睛”如同冰冷的探照灯，齐刷刷聚焦在我身上。洞窟内那股非生非死的冰冷气息瞬间暴涨，像粘稠的胶水裹住西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老韩头那张风干橘皮般的脸，在幽蓝篝火的映照下，扭曲成一个无声的、恶鬼般的狞笑。
“你……终于……‘归巢’了……”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朽木，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作呕的满足感和一种非人的狂热。浑浊的眼珠死死钉在我脸上，里面翻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却又奇异地混杂着一丝……近乎朝圣般的虔诚？
“好祭品……自己送上门……省了功夫……”他枯槁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指向我，“抓住她！要活的！‘点睛’……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随着他这声如同号令般的嘶哑低吼，洞窟内那股冰冷的、粘稠的气息骤然沸腾！
“喀啦……喀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老旧木门铰链生锈摩擦的声音，密集地从西面八方响起！那些原本只是僵硬“站立”着的纸人，它们的关节——那些用竹篾巧妙连接、此刻在幽蓝火光下闪烁着不祥光泽的节点——竟然开始活动了！
距离我最近的那个穿着破烂乞丐装的纸人，它惨白的头颅猛地向前一探！用竹篾和彩纸糊成的脖颈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同时，它那只同样由竹篾构成、裹着彩纸的手臂，带着一股阴冷的劲风，僵硬却迅疾无比地朝着我的肩膀抓来！那动作，完全不像纸扎的死物，更像是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带着一种精准的、非人的恶意！
“啊！”我短促地惊叫一声，完全是凭借在殡葬店和纸艺坊生死搏杀中锻炼出的本能，身体猛地向后一缩！那只枯瘦的纸手带着刺骨的寒意，擦着我的鼻尖扫过，带起的风刮得我脸颊生疼！
躲过这一击，我惊魂未定，但更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
不止一个！
“喀啦！喀啦！喀啦！”
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洞窟内，所有面向我的纸人，都动了！穿着古装宽袍的、褴褛乞丐装的、甚至穿着现代西装的……无数惨白僵硬的身影，迈着僵硬而诡异的步伐，如同被唤醒的僵尸军团，从西面八方向我围拢过来！它们的动作起初还有些滞涩，但迅速变得协调、迅猛！无数双空洞的“眼睛”锁定着我，无数只由纸和竹篾构成的“手”伸向我！那股冰冷的、非生非死的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陷阱！这根本就是一个为我精心准备的陷阱！老韩头早就知道我会来！“归巢”的信笺，不仅是召唤，更是引我入瓮的诱饵！
“滚开！”我爆发出凄厉的尖叫，恐惧被逼到极致，反而炸裂成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右手反握的陶瓷匕首闪电般挥出！冰冷的刃口划过空气，带着一道幽蓝的微光，狠狠斩向离我最近、那个西装纸人抓来的手臂！
“嗤啦——！”
一声极其刺耳的、如同撕裂厚皮革的声音响起！陶瓷匕首的锋锐超乎想象！纸人那看似坚韧的彩纸包裹着竹篾的手臂，竟被硬生生切断！断裂的竹篾茬口参差不齐，里面露出的……不是空腔，而是密密麻麻缠绕的、如同血管般暗红色的细线！断臂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断口处那些暗红的“血管”还在微微蠕动，像有生命一般！
被切断手臂的西装纸人动作没有任何停滞，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它那张惨白僵硬、画着标准微笑的脸上，墨笔点出的眼睛依旧空洞地盯着我，另一只完好的手臂带着更加凌厉的阴风，首的咽喉！
与此同时，侧面一个穿着古装襦裙的纸人，挥舞着宽大的纸袖，那袖子边缘竟如同锋利的刀刃，带着破空声扫向我的腰腹！背后，那个乞丐纸人再次扑来！
腹背受敌！避无可避！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沈默！”绝望的嘶喊冲破喉咙！不是求救，更像是一种不甘的、最后的告别！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我的左手，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猛地抬了起来！掌心死死攥着的，正是那个打火机大小的强光爆闪手电！拇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下了唯一的按钮！
“嗡——！！！”
没有声音的预告！一道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如同太阳核心爆发般的刺目白光，伴随着足以撕裂视网膜的高频爆闪，瞬间以我为中心，疯狂地炸开！填满了整个洞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刺目的、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强光，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所有“注视”着我的、纸人那空洞的眼眶！或者说，是扎进了操控着它们的、某种无形的东西！
“滋——啦——！”
一阵极其诡异、如同无数细小电流短路烧焦的声音，从西面八方密密麻麻地响起！伴随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无数人同时倒吸冷气的嘶嘶声！
那些正向我扑来的纸人，动作瞬间僵住！它们惨白的脸上，那墨笔点出的、原本空洞的眼睛位置，竟然冒出了缕缕极其细微的、焦黑的烟雾！仿佛里面的什么东西被瞬间烧毁了！它们整个身体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竹篾关节发出濒临崩溃的“嘎吱”呻吟！
就连洞窟中央那堆幽蓝色的篝火，在这突如其来的、蕴含某种特殊频率的强光冲击下，都猛地一暗，火焰剧烈摇曳，几乎要熄灭！
强光只持续了不到两秒！但对于深陷绝境的我来说，这两秒就是生与死的天堑！
光芒熄灭的瞬间，洞窟陷入了一片更加浓重的黑暗！我的眼睛被强光灼得刺痛流泪，短暂失明，耳朵里嗡嗡作响。但我顾不上了！凭着刚才强光爆发前最后看到的景象和求生的本能，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猛地朝着记忆中老韩头所在的方向——那个巨大邪异符号的中心——不顾一切地撞了过去！
“砰！”
我重重地撞在了一个枯瘦、僵硬的身体上！是老韩头！他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爆闪打了个措手不及，正捂着眼睛，发出痛苦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吼！
“啊！我的眼睛！该死的小贱人！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充满了惊怒和难以置信的恐惧！
机会！唯一的机会！
强光造成的短暂混乱就是我的生机！我根本不管撞得头晕眼花，也顾不上老韩头的嘶吼。右手紧握的陶瓷匕首，凭着感觉，带着我所有的恨意、恐惧和孤注一掷的疯狂，朝着刚才撞到的、老韩头身体的位置，狠狠捅了下去！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器刺入血肉的声响！伴随着老韩头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
“呃啊——！！！”
匕首上传来了清晰的、刺入实体的阻力感！温热的、粘稠的液体瞬间喷涌而出，溅了我一手一脸！那浓重的血腥味，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腐败内脏般的腥臭！
捅中了！我捅中了老韩头！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我向后踉跄，差点摔倒。视觉在剧烈刺痛中开始缓慢恢复模糊的轮廓。我看到老韩头佝偻的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猛地向前扑倒，重重摔在他用引魂砂精心绘制的巨大邪异符号之上！他枯槁的手死死捂着腹部的位置——正是我匕首捅入的地方！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液如同泉涌，迅速染红了他深蓝色的旧工装，也污染了地上那暗金色的、散发着不祥光泽的引魂砂图案！
“嗬……嗬……”老韩头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气音，浑浊的眼睛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怨毒而几乎凸出眼眶，死死地、不甘地瞪着我！他想说什么，但涌出的血沫堵住了他的喉咙。
成功了？！我……我杀了他？！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巨大的震惊和后怕混合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我握着滴血的匕首，大口喘着粗气，身体因为脱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然而，这短暂的胜利感只持续了一瞬！
“嗬……嗬……你……毁不了……‘巢’……”老韩头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沾满自己鲜血的枯槁手指，猛地指向洞窟深处那片最浓重的、连幽蓝篝火都无法照亮的黑暗！
“祂……己苏醒……归巢……己成……”他眼中最后的光芒，是一种混合着疯狂、虔诚和……诡异的满足感？“以我之血……为引……接引……”
话音未落，他那双凸出的眼睛猛地失去了所有神采，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洞窟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和外面河水低沉的咆哮。
那些被强光爆闪干扰、陷入混乱和“瘫痪”的纸人，随着老韩头的死亡，如同瞬间失去了提线的木偶，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地，重新变成了一堆毫无生气的纸扎垃圾。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吗？
我背靠着冰冷潮湿的洞壁，缓缓滑坐在地，浑身虚脱，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老韩头倒在血泊中的尸体，看着地上被鲜血污染的邪异符号，看着周围散落一地的纸人残骸……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笼罩着我。
就在这时——
“滴答……滴答……”
一种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声音，从洞窟最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传来。
像是……水滴落入某种粘稠液体中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百倍的、混合着浓烈血腥、陈年纸灰、甜腻异香……以及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古老、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腐朽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汐，缓缓地从那片黑暗中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洞窟！
我猛地抬头，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那片黑暗……似乎在……蠕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遍全身，冻结了血液和思维！
“祂……醒了……”
老韩头临死前的呓语，如同魔咒，再次在死寂的洞窟中回响。
而这一次，那声音仿佛并非来自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而是……来自洞窟深处那片正在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窒息气息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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