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队长那身黑色的制服，像一块泼向火焰的湿布，浇灭了刚刚燃起的所有希望和骚动。
人群畏缩着，刚刚围拢的圈子，又一次向外散开。
铁臂的反应最快。
他魁梧的身躯猛地横在楚麟身前，像一堵坚实的墙。那只狰狞的机械义肢垂在身侧，内部传出机件运转的“咔咔”声，闪烁着危险的金属寒光。
“想动他，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铁臂的声音低沉而凶狠，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巡逻队长，雷豹，甚至没有看铁臂一眼。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铁臂身后的那个少年身上。一个胸口空洞，却能徒手修复“金霸王”的“无芯者”。
这本身就是一个无法理解的悖论。
楚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铁臂的肩膀。
铁臂壮硕的身体一僵，但他还是顺从地、略微侧开了身子，只是全身的肌肉依旧紧绷，随时准备扑上去。
楚麟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平静地与雷豹对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个被楚麟救助的、瘦弱的父亲，在所有人都后退的时候，他却颤抖着，往前迈了一小步。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楚麟的侧面。
一个人的动作，仿佛会传染。
人群中，几个胸口晶芯光芒黯淡的贫民，犹豫了一下，也停住了后退的脚步。他们没有上前，但也没有再退。
他们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雷豹的眉毛微微挑动。
他终于正视起眼前的局面。
一个“无芯者”，在鱼龙混杂、奉行黑暗森林法则的跳蚤市场，竟然拥有了如此诡异的号召力。
这些人不怕他，反而想保护他？
事情变得棘手了。
单纯的暴力，在这里似乎不是最优解。
雷豹脸上那冰冷的线条忽然松弛下来，他扯出一个僵硬的、公式化的笑容。
“别误会。”
他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我并非来找麻烦。我代表‘南孚商会’，对这位先生的能力，表示高度的赞赏。”
他的措辞很客气，但那份居高临下的姿态，却丝毫未减。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楚麟。
“我们‘南孚商会’，一向致力于发掘和收购有价值的资产。这位先生，连同他所掌握的‘修复’技术，是一件极具潜力的商品。我们，想买下他。”
买下他。
这三个字，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在谈论一桩再正常不过的生意。
周围的人群一片哗然。
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商品。
这就是南孚的行事风格。霸道，且不容置疑。
楚麟没有理会雷豹的话。
他低头，将手中那枚光芒西射、能量澎湃的“金霸王”，轻轻放回那个父亲颤抖的手中。
“去救你的儿子吧。”
那个父亲的眼泪瞬间决堤，他捧着那枚重获新生的晶芯，像是捧着全世界的希望。他对着楚麟，重重地、连续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爬起来，疯了一样向市场外跑去。
做完这一切，楚麟才重新抬起头，看向雷豹。
“我不是商品。”
他的回答简单而首接，没有丝毫的火气，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雷豹那张虚伪的笑脸上。
雷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年轻人，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
他的语气重新变得冰冷。
“在废铁城，拒绝南孚的善意，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很有价值，但前提是，你得活着。”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铁臂的机械臂再次发出声响，林薇也悄悄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气氛，再度剑拔弩张。
“你的意思是，你会在这里杀了我？”楚麟反问。
雷豹沉默了。
他看了一眼周围。
那些贫民，虽然畏惧，但没有一个人散去。他们的站位，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他可以杀了这个少年，杀了铁臂，甚至杀光这里所有敢于反抗的人。
但然后呢？
消息会像瘟疫一样传遍整个贫民窟。南孚安保在跳蚤市场，为了抢夺一个能修复晶芯的“神人”，大开杀戒。
这会引发一场巨大的暴动。
对于追求秩序和利益最大化的“南孚商会”而言，这是最愚蠢、成本最高的处理方式。
他的任务，是评估和带回这个有价值的“资产”，而不是制造混乱。
雷豹的脑中，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了利弊权衡。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楚麟。
这个少年，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他似乎算准了自己不敢在这里动手。
“很好。”
雷豹收回了所有的气势，转身。
“你的存在，己经被记录在案。在南孚的数据库里，任何一个异常变量，都会得到应有的‘管理’。”
他留下一句冰冷而充满暗示的话。
“你会后悔的。”
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两个同样脸色难看的手下，转身挤出人群，消失在市场的另一头。
南孚的人，走了。
压在所有人头顶的乌云，散了。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
那个胖子商人，早己趁乱溜得无影无踪。
而楚麟，则被无数道灼热、激动、充满感激和崇拜的视线所包围。
“大人！您救了我们！”
“他竟然敢顶撞南孚的人！”
“他是我们的希望！”
“充电之神！您是贫民窟的希望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这个称呼。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这样称呼他。
楚麟站在人群的中央，看着这一张张激动到扭曲的脸，看着那一双双在黑暗中重新燃起光亮的眼睛。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穿越者。
他成了神。
至少，是这片绝望之地里，唯一的“神”。
铁臂走到他身边，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楚麟却看向他，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个胖子商人，你认识吗？”
铁臂一愣，随即点头：“认识，那个杂碎叫黑心彪，是这一带有名的奸商，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楚麟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是在自己的【能量雷达】中，锁定了那个正在远处飞速逃离的、属于“黑心彪”的“超霸”晶芯光点。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周围的人群，缓缓举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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