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来得比想象中慢。鹿小柒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看着厉墨霆用消毒水给自己清理伤口。他的动作很轻，眉头却一首没松开，像是在做什么极其艰难的决定。
“疼就说一声。”他突然开口。
鹿小柒“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他手腕上的伤口。那道血色锁链似乎更清晰了，边缘还在微微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你的手……”她忍不住问，“还疼吗？”
厉墨霆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不关你的事。”
他的语气又冷了下来，像是刚才在温泉池边那个短暂的温柔只是幻觉。鹿小柒识趣地闭上嘴，心里却疑窦丛生。厉墨霆的反应太奇怪了，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却又在刻意隐瞒。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救护车终于到了。
医护人员检查伤口时，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伤口不对劲啊，怎么会有黑色的血？而且周围的皮肤都发青了，像是中了毒。”
“是被生锈的剪刀扎到的。”厉墨霆解释道。
“不行，这情况我们处理不了，”医护人员摇了摇头，“得赶紧送市医院，可能需要做清创手术。”
鹿小柒刚想点头，却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肩膀上的伤口像是被火烧一样疼，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医护人员的脸变成了模糊的黑影，厉墨霆的声音变得遥远而空洞，房间里的家具在旋转，最后都变成了水波纹。
“小柒？你怎么了？”厉墨霆扶住她的肩膀。
他的触碰像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她脑海里的某个开关。
无数画面碎片涌了进来——
猩红的盖头，刺目的红烛，还有……冰冷的湖水。
她穿着繁复的嫁衣，沉在水里，窒息感像潮水一样包裹着她。透过波动的水面，她看见岸上站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同样的红色喜袍，却被血染成了黑紫色。他在嘶吼，在挣扎，却被人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往下沉。
“不——！”
她想喊，却只能吐出一串气泡。冰冷的湖水灌入鼻腔，带着水草的腥气。她看见自己的胸口插着一根桃木钉，暗红色的血顺着钉身往上涌，在水里绽开一朵朵诡异的花。
“封印……必须封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紫薇星降世，阴时生女，以冥婚为契，方能镇住鬼王……”
“她是我妻子！你们不能这么对她！”岸上的人影疯狂挣扎，喜袍的袖子被撕裂，露出手臂上清晰的锁链印记，和厉墨霆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是他。鹿小柒的心脏猛地一缩。是厉墨霆的前世。
就在这时，她看见人群后面站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他手里拿着个青铜小人，正用针往小人的心脏位置扎——那小人的衣服上，绣着个“柒”字。
是周无涯！
“噗通！”
一声巨响，岸上的人影挣脱了束缚，纵身跳进湖里。他奋力向她游来，冰冷的湖水让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却挡不住他眼里的焦急和决绝。
他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心很烫，像揣着一团火，驱散了些许寒意。
“别怕，”他的声音在水里模糊不清，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就在他们的手指相触的瞬间，一道金光从两人交握的地方迸发出来，瞬间照亮了整个湖面。她看见他的瞳孔里泛起金色的光芒，和厉墨霆撕碎水鬼时一模一样。
“破！”他低喝一声，一掌拍在她胸口的桃木钉上。
剧痛传来，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小柒！鹿小柒！”
急促的呼喊声将她从窒息感中拉了出来。鹿小柒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坐在沙发上，厉墨霆正抓着她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刚才怎么了？”他问，“脸色惨白，还一首喊着‘别扎’……”
鹿小柒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刚才的记忆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那个穿着喜袍的男人，胸口的桃木钉，周无涯的诅咒小人……还有厉墨霆眼里的金光。
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可能是有点晕血。”
厉墨霆显然不相信，但他没再追问，只是对医护人员说：“不用去医院了，她休息一下就好。”
“可是……”医护人员还想说什么，却被厉墨霆一个眼神制止了。
医护人员离开后，房间里陷入了沉默。雾气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形成薄薄的一层，像流动的牛奶。
“刚才在温泉池里，”厉墨霆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你为什么要救我？”
鹿小柒愣了一下。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当时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因为你是我老板？”她试图用玩笑掩饰过去。
厉墨霆却没笑。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像是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只是这样吗？”
他的眼神让她有些慌乱。她避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不然呢？难道看着你被水鬼害死，然后我们全体失业？”
厉墨霆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其他人。”
他转身走向门口，黑色风衣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极淡的檀香。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她说：“那个水鬼，不是普通的怨灵。她身上有镇魂阵的气息。”
鹿小柒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镇魂阵。第五章里隐藏的镇魂阵。难道这个温泉山庄的九泉引魂局，和厉墨霆书房里的镇魂阵有关联？
厉墨霆却没回头，推门走了出去。门“咔哒”一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鹿小柒一个人，和满室的寂静与雾气。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雾气己经散去了些，能看见山庄里的员工们都聚集在大堂门口，脸色惶恐地议论着什么。厉墨霆站在人群前面，不知在说些什么，他的身影在雾气里显得格外挺拔，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
鹿小柒的目光落在山庄最高处的阁楼。那里的雾气依旧浓稠，隐约能看见阁楼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红光，像一只正在注视着他们的眼睛。
她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老玄子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图片——那是一张泛黄的古籍书页，上面画着个复杂的阵法图，旁边写着三个字：“子母阵”。
“九泉引魂局是子阵，用来收集阳气；厉家老宅的镇魂阵是母阵，用来温养鬼王。”老玄子的消息紧跟着进来，“沈家和周无涯勾结，就是想借这次团建，用厉氏员工的阳气激活子母阵，放出鬼王！”
鹿小柒的手指冰凉。原来如此。从青铜匣的异变，到温泉山庄的水鬼，全都是一个局。而他们，都是这个局里的棋子。
就在这时，她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喊：“不好了！有人掉进二号温泉池了！”
鹿小柒心里一紧，抓起桃木剑就往楼下跑。
二号温泉池在一号池的旁边，比一号池更深，水色发黑，像是积了很久的死水。此时，池边围了不少人，都在探头往水里看，脸上写满了惊恐。
“是谁掉下去了？”鹿小柒挤进去问。
“是……是市场部的小李。”Linda脸色惨白地说，“刚才大家都在大堂，就他说想再泡一会儿，结果……结果我们就听见扑通一声，跑过来就看见他沉在水底，一动不动了……”
鹿小柒看向池里。小李面朝下浮在水面上，身体僵硬，像个木偶。最诡异的是，他的周围没有任何涟漪，仿佛不是掉下去的，而是本来就躺在那里。
“我下去救他。”厉墨霆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己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脸色依旧苍白。
“不行！”鹿小柒拉住他，“这水里有问题！”
厉墨霆看了她一眼，眼神坚定：“总不能见死不救。”
他说完，挣脱她的手，纵身跳进了二号温泉池。
池水瞬间没过他的头顶。鹿小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水面。
几秒钟后，厉墨霆抱着小李浮出水面。小李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脸色青黑，嘴唇发紫，显然己经没了呼吸。
厉墨霆把小李抱上岸，立刻开始做心肺复苏。他的动作标准而有力，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小李苍白的脸上。
鹿小柒的目光却落在他浸在水里的手臂上。刚才被水鬼抓伤的地方，皮肤正在慢慢变红，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突然，厉墨霆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鹿小柒，眼神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陌生感。
“他没救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他的魂魄……己经被吃掉了。”
鹿小柒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看向小李的尸体，发现他的影子己经彻底消失了，在阳光下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像水墨画被水打湿后晕开的痕迹。
阳气被吸尽，魂魄被吞噬。这就是九泉引魂局的真正威力。
就在这时，山庄里的广播突然响了。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响起了那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山庄里回荡：
“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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