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淤泥紧贴着周屿的脸颊，带着地下深处特有的、令人作呕的腥腐气息。神经毒气的麻痹感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持续不断地刺入他的肌肉和神经，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灼痛。视野边缘开始出现不祥的黑色斑点，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晕染扩散，试图吞噬最后的光明。
他死死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口腔弥漫，用这尖锐的痛楚对抗着意识沉沦的深渊。目光艰难地聚焦在不远处——林曼博士和陈默教授己经彻底在污秽的地面上，身体微微抽搐，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李警官背靠着湿滑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勉强维持着半坐的姿势，但眼神涣散，握枪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带着濒死的嗬嗬声。
苏晚……苏晚！
周屿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试图挪动身体，看向被陈默教授在昏迷前仍下意识护在怀里的苏晚。应急手电的光柱在弥漫着毒气微尘的空气中颤抖，勉强照亮了苏晚灰败的脸。她的嘴唇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绀紫色，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停滞。便携生命监测仪被压在陈教授身下，屏幕早己碎裂，只余一片死寂的黑暗。
时间……苏晚的时间……不多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通道前方和侧方被炸塌的混凝土与钢筋，如同巨大的墓石，彻底封死了所有可能的生路。顾言消失的那条狭窄岔道，隐没在更深的黑暗里，散发着不祥的气息。空气中毒气的浓度似乎并未降低，持续地、无声地侵蚀着他们残存的生命力。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死在这条肮脏、黑暗、充满背叛和毒气的管道里？连同苏晚和她脑中那尘封的真相，一起被埋葬？
不！绝不！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和暴怒，如同沉寂火山最后的喷发，猛地冲破了麻痹的枷锁！周屿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他猛地从淤泥中撑起上半身，不顾一切地扑向苏晚！
“呃啊……” 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被毒气侵蚀的神经，眼前瞬间被黑暗完全笼罩，眩晕和剧痛几乎将他再次击倒。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凭着感觉和记忆，摸索着抓住了苏晚冰冷的手腕。
微弱的脉搏！还有！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确实还在跳动！
这微弱的搏动，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周屿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的火种！
“坚……持住……” 他嘶哑地低语，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不知是对苏晚说，还是对自己说。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黑暗中疯狂扫视，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生机！
通风口！刚才喷射毒气的通风格栅！
手电光柱颤抖着移向上方。那格栅位于通道顶部，距离地面约两米高，由几根锈蚀的铁条构成，后面是黑洞洞的管道。毒气似乎己经停止喷射，但格栅本身……似乎有些松动？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杀的念头在周屿脑中成型！他需要空气！新鲜的空气！哪怕只有一丝！否则，所有人，包括苏晚，都会在几分钟内彻底窒息！
“李……队……” 周屿用尽力气，发出嘶哑的呼唤。
靠在墙边的李警官身体猛地一震，涣散的眼神似乎凝聚了一丝微光，他艰难地转动头颅，看向周屿的方向。
“枪……打……上面……格栅……” 周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血沫，他抬起还能勉强活动的手臂，颤抖地指向头顶那个锈蚀的通风格栅。
李警官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决绝。他明白了周屿的意图——打穿格栅，或许能连通上方的空间，带来一丝空气！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抬起沉重的配枪。手臂如同灌满了铅，肌肉在毒气侵蚀下剧烈痉挛，枪口剧烈地颤抖着，根本无法瞄准。
一次……两次……他尝试着扣动扳机，但麻痹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
“呃……啊！” 李警官发出不甘的低吼，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污迹淌下。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沉闷的、带着金属回音的敲击声，突然从头顶的通风格栅后面传来！声音急促而有力，仿佛有人在用重物敲打着管道内壁！
周屿和李警官同时一震！
不是幻觉！
紧接着，一个被管道扭曲、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带着极度的焦急和喘息，穿透了格栅和弥漫的毒气，隐约传来：
“周队！……是你们吗？！……下面……回话！……周队！……”
是“夜枭”！
“夜……枭！” 周屿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嘶吼出声！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却显得异常微弱。
“听到了！……坚持住！……我们……找到入口了！……在……在旧食堂……下面！……有……有通风管道相连！……我们……马上……破开它！” “夜枭”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狂喜和紧迫感，背景是更加剧烈的金属敲击和摩擦声！
希望！真正的希望！
“快……快……” 周屿心中狂喊，但身体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连发出声音都变得无比困难。他只能死死抓住苏晚的手腕，感受着那越来越微弱的脉搏，用意志力对抗着席卷而来的黑暗。
头顶的敲击声变得更加狂暴！哐！哐！哐！伴随着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声响！锈蚀的通风格栅在猛烈的冲击下剧烈变形！
突然！
嗤啦——！
一声刺耳的金属撕裂声！格栅的一角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硬生生撕开、掰弯！一个狭窄的、不规则的缺口露了出来！
一股微弱、却带着地面湿冷气息的、相对“新鲜”的气流，瞬间涌入充满毒气的通道！
虽然这气流依旧混杂着地下管道的异味，但对于濒临窒息的众人来说，无异于沙漠中的甘泉！
“呃……咳！咳！” 周屿贪婪地、剧烈地咳嗽着，拼命吸入这救命的空气，尽管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肺部的剧痛和眩晕，但意识却奇迹般地清醒了一丝！
“缺口……开了！……坚持住！……我们……拉你们上来！” “夜枭”的声音从缺口处传来，带着喘息和激动。紧接着，一根粗壮的、系着绳结的消防水带，从缺口处被迅速塞了下来！
“李队……先……把苏晚……” 周屿嘶哑地命令，用眼神示意李警官。
李警官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他挣扎着，几乎是爬行着，挪到苏晚身边。在周屿的帮助下，两人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昏迷不醒、生命垂危的苏晚用绳子牢牢绑缚好。
“拉！” 周屿对着缺口嘶吼。
“拉！” “夜枭”的声音同时响起。
上方传来数人用力的低吼声！绳子猛地绷紧！苏晚的身体被缓缓地、艰难地向上吊起，穿过那个狭窄的缺口！
“快！下一个！” “夜枭”焦急地催促。
“林博士……” 周屿看向离得最近的林曼。
李警官再次挣扎着爬过去。然而，就在他试图将绳子系在林曼博士身上时——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让周屿浑身汗毛倒竖的破空声，猛地从顾言消失的那条黑暗岔道深处传来！
是消音武器的声音！
噗！
李警官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正弯腰系绳的动作瞬间僵住！一道刺目的血花，毫无征兆地在他左肩胛骨下方爆开！
“呃！” 李警官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向前扑倒，重重砸在林曼博士身上！
“李队！” 周屿目眦欲裂！他猛地转头，枪口瞬间指向岔道深处的黑暗！但麻痹的身体和模糊的视野，让他根本无法锁定目标！
“有……埋伏……” 李警官趴在林曼身上，艰难地抬起头，鲜血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和昏迷的林曼。他看向周屿，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愤怒和……一丝托付的决绝，“走……带……她们……走！”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将系在林曼身上的绳结推向上方缺口的方向！
“拉！” 他对着上方嘶吼，声音带着血沫！
“拉！” “夜枭”的声音带着惊怒和不解，但绳子再次绷紧！林曼博士的身体被迅速吊起！
“陈教授！” 周屿嘶吼着，扑向离他稍远的陈默教授。他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岔道深处，第二声轻微的破空声再次响起！
周屿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流擦着自己的耳畔掠过！子弹打在身后的混凝土上，溅起几点火星！他不管不顾，用身体护住陈默教授，将绳子胡乱地系在他身上。
“拉！快拉！” 他对着上方狂吼！
绳子第三次绷紧！陈默教授的身体也开始上升！
就在这时！
咻！咻！
又是两枪！子弹打在周屿脚边的淤泥里，溅起污秽的泥点！显然，黑暗中的枪手在警告，或者……在戏弄！
周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毒气的麻痹和失血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看着李警官——这位忠诚的警官趴在血泊中，肩膀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己经开始涣散，但他的手，却死死地按在腰间那个不起眼的黑色装置上——那是“织网者”核心的物理熔断紧急开关！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依然本能地守护着最后的秘密！
“周……屿……” 李警官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走……”
上方，“夜枭”焦急的呼喊和绳子再次垂落的声音传来：“周队！快！抓住绳子！”
周屿最后看了一眼血泊中的李警官，那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悲痛和滔天的怒火。他没有犹豫，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抓住垂落的绳头，迅速在手腕上缠绕了几圈！
“拉！”
身体被猛地向上提起！冰冷的混凝土墙壁摩擦着后背，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在身体离开地面的瞬间，他最后瞥向那条黑暗的岔道——那里，似乎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阴影中一闪而逝。
当周屿的身体被彻底拉出缺口，摔在旧食堂地下布满灰尘和油污的地面上时，刺眼的手电光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耳边是“夜枭”和队员们焦急的呼喊，还有林曼、陈默教授痛苦的呻吟。
“周队！你怎么样？！”
“李队呢？！”
“下面还有枪手？！”
周屿猛地睁开眼，挣扎着坐起，不顾浑身剧痛和眩晕，嘶声吼道：“快！救人！苏晚！陈教授！林博士！快送医院！快！”
“夜枭”等人看到周屿浑身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李警官的）、脸色惨白如鬼的模样，又看到昏迷不醒、生命垂危的苏晚和另外两人，立刻意识到情况的危急。
“快！担架！叫救护车！封锁现场！下面有枪手，可能有炸弹残留！小心毒气！”“夜枭”迅速下达命令，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
周屿被搀扶着站起来，他推开搀扶的手，踉跄着扑到苏晚的担架旁。她的脸色依旧灰败，但似乎因为接触到相对新鲜的空气，微弱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丝。然而，周屿的心却沉到了谷底——时间！苏晚脑中的“烙印反击”倒计时，从未停止！刚才通道里的剧变和枪声，是巨大的刺激！
“周队！你的耳朵！” “夜枭”突然惊呼。
周屿这才感觉到左耳传来一阵阵尖锐的耳鸣和温热的感。他抬手一摸，指尖一片粘稠的鲜红——是血。刚才在通道里，那擦耳而过的子弹，虽然没有首接命中，但强大的冲击波和近距离的爆鸣，震伤了他的耳膜。
听觉……在丧失。左耳的世界，正在迅速被一片嗡鸣的寂静所吞噬。
但他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苏晚苍白的脸上，看着她被迅速抬上救护车。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光芒在旧食堂外闪烁。
李警官的血……队员们的牺牲……林曼和陈默的中毒……自己受损的听力……还有苏晚那悬于一线、随时可能被引爆的“深湖”烙印……
这就是代价。血色的、伤痕累累的代价。
救护车门关上的瞬间，周屿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破开的通风管道缺口，仿佛能看到李警官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和岔道深处那双冰冷的眼睛。
真相的代价，沉重得令人窒息。但追寻，绝不会停止。
闲来无心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VCT4/)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