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纱,在凌霜院的青砖上投下细碎的影。雪狸蹲在廊下的石阶上,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院墙外的树梢,尾巴尖偶尔扫过地面,带起一点尘土 —— 自昨日那只黑鸟飞走后,它便一首这般警惕,连平日里最爱的蜜饯,都只咬了一口就放在一旁。
凌霜站在窗前,看着雪狸紧绷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着怀里的玉佩。两枚玉佩贴在一处,苏氏留下的那半块依旧安静,只有在昨日与易玄宸的玉佩相触时才泛起微光,可那转瞬即逝的暖意,却像一根细针,在她心里扎下了根 —— 七翎彩鸾、守渊人、镇渊,这些零散的线索,似乎正朝着某个方向聚拢。
“凌姑娘,家主请您去书房议事。” 院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凌霜应了声 “知道了”,弯腰摸了摸雪狸的头:“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 雪狸蹭了蹭她的手心,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像是在应承,又像是在提醒她小心。
穿过回廊时,凌霜特意留意了昨日黑鸟停留的树梢,枝叶间空荡荡的,只有风拂过的声响。可她总觉得,那道视线并未消失,像是藏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冷冷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 是福伯的人?还是镇邪司?抑或是…… 三皇子赵珩那边的势力?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页的声响。凌霜推门进去时,易玄宸正坐在案后,案上摊着几卷密报,旁边放着一盏冷掉的茶。熏香是冷冽的松烟味,混着密报上的墨气,在屋里弥漫开来,带着几分压抑的凝重。
“坐。” 易玄宸头也没抬,指尖落在一卷密报上,“凌家军粮的事,我又查了些细节,王三那边,有个堂弟在镇邪司当差,两人往来甚密。”
凌霜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那卷密报上 —— 封皮上印着一个小小的 “凌” 字,与她记忆里凌家旧物上的标记一模一样。看到那标记的瞬间,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生母苏氏临死前的模样闪过脑海,喉咙里泛起一丝涩意。
“镇邪司?” 她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平静,“这么说,凌震山与镇邪司也有勾结?”
“未必是勾结,” 易玄宸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但至少是互相利用。王三靠镇邪司的关系走私军粮,凌震山靠王三填补军粮空缺,而镇邪司…… 最近似乎在查‘南疆异动’,需要凌震山在边境的势力帮忙。”
“南疆异动?” 凌霜的指尖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玉佩 —— 七翎彩鸾的栖息地,不就在南疆吗?她强压着追问的冲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镇邪司查南疆做什么?那里不是只有些散居的部族吗?”
易玄宸的眼神深了深,像是在探究她的反应:“具体查什么,还不清楚。但我查到,镇邪司的副统领,最近频繁与三皇子赵珩见面。”
赵珩。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进凌霜的心里。上一章里,她还在猜测黑鸟的来历,此刻听到赵珩与镇邪司有关联,心里顿时有了答案 —— 昨日监视她的,恐怕就是赵珩的人。
“易公子想让我怎么做?” 凌霜抬眼看向易玄宸,“查王三,还是查镇邪司?”
“都要查。” 易玄宸将另一卷密报推到她面前,“这是镇邪司最近的开支明细,有几笔账目明显有问题,像是在偷偷购置‘锁妖草’和‘照妖镜’。我需要你帮我查清楚,这些东西是给谁用的,又要对付什么。”
凌霜拿起密报,指尖拂过 “锁妖草” 三个字,想起昨日药碗里的蓝光,心里冷笑 —— 福伯用锁妖草对付她,不过是小打小闹,镇邪司大批量购置,恐怕是有更大的图谋。
“那我要的东西,易公子能给我吗?” 她抬眼,目光与易玄宸对视,“凌家与赵珩的勾结证据,还有…… 老陈头的下落。”
老陈头 —— 那个从镇邪司退下来、留下锁妖草的老仆。她没忘记,易玄宸昨日说他五年前蹊跷离开,这个老陈头,或许就是解开镇邪司与凌家关联的关键。
易玄宸的指尖在案上轻轻敲了敲,沉默了片刻:“凌家与赵珩的勾结,我会让人盯着他们的联姻宴,届时定能拿到证据。老陈头…… 我可以帮你查,但你要知道,他的下落可能牵扯到镇邪司的旧案,未必好查。”
“好。” 凌霜点头,将密报收好,“我帮你查镇邪司的贪腐和南疆异动,你帮我查凌家与赵珩,还有老陈头。我们情报共享,各取所需。”
这是一场明明白白的交易,没有多余的温情,只有利益的绑定。凌霜心里清楚,这才是她与易玄宸之间最稳固的关系 —— 一旦失去利用价值,这场合作便会立刻瓦解。
易玄宸看着她,突然笑了笑,那笑意却没达眼底:“你倒是比我想的更首接。我还以为,你会追问我为什么要查镇邪司。”
“易公子有自己的目的,我没必要知道。” 凌霜端起桌上的冷茶,抿了一口,茶水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压下心里的一丝异样,“就像你也不会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找老陈头。”
书房里的气氛安静下来,只有松烟熏香的味道在空气中流动。两人对视着,目光里都藏着未说透的心思 —— 她想知道老陈头与锁妖草、镇邪司的关系,或许还能牵扯出生母的死因;他想知道她与妖、与七翎彩鸾的关联,或许还能找到镇渊的秘密。
就在这时,易玄宸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对‘妖’的看法,与常人不同?”
凌霜的指尖猛地攥紧了茶杯,杯沿几乎要被她捏碎。这个问题,像一把刀,猝不及防地刺向她最隐秘的地方 —— 她是烬羽,是寄生于凌霜骨血里的妖魂,这个身份,是她最大的软肋。
她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波动,指尖轻轻着杯壁上的花纹,声音放得平缓:“易公子为何会这么问?”
“雪狸。” 易玄宸的目光落在她的袖口,像是能透过布料看到里面的玉佩,“寻常灵宠,不会有那般通人性的举动,更不会深夜去翻福伯的账房,还能避开府里的护卫。还有昨日的药碗,锁妖草能压制妖力,雪狸却能察觉出异样,甚至打翻药碗 —— 它不是普通的猫,对吗?”
凌霜的心跳开始加速,面上却依旧平静:“易公子见过妖?” 她没有回答,反而反问,将话题转开,同时也想试探他对妖的态度。
易玄宸沉默了片刻,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庭院。晨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竟带出几分落寞。“幼时曾遇过一只灵狐。” 他的声音从窗边传来,带着几分悠远的意味,“那年我在郊外遇险,被狼群围攻,是那只灵狐引开了狼群,救了我。后来我想找它,却再也没见过。”
凌霜抬眼看向他的背影,心里有些意外。她以为,像易玄宸这样的人,会和常人一样,视妖为洪水猛兽,却没想到他竟有过被妖所救的经历。
“后来我才知道,那只灵狐本是镇邪司要抓的‘邪祟’,因为伤了人。” 易玄宸转过身,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可它救了我,你说,它是善还是恶?”
这个问题,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他自己。凌霜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许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冷漠。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妖亦有善恶,人未必皆良。就像镇邪司,本是除妖卫道的地方,却有人借着职位贪腐,购置锁妖草对付无辜之人;就像凌家,世代为官,却有人为了权势,勾结皇子,挪用军粮,害死自己的亲人。”
她说的是妖,也是人;说的是镇邪司和凌家,也是在隐晦地表达自己的立场 —— 她虽是妖魂,却从未害过人,反而一首在为凌霜复仇,为无辜之人讨公道。
易玄宸看着她,眼神里的探究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微妙的默契。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再提起妖的话题,只是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所以查镇邪司,不仅是为了贪腐,也是为了看看,那些所谓的‘除妖卫道’,到底藏着多少龌龊。”
书房里的气氛重新缓和下来,松烟味似乎也没那么冷冽了。凌霜将茶杯放在桌上,起身道:“镇邪司的事,我会尽快查。若是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 易玄宸点头,目光落在她的怀里,像是能看到那两枚玉佩,“对了,南疆异动的事,你若是查到什么,也别忘了告诉我。我总觉得,那背后藏着的东西,不简单。”
凌霜的脚步顿了顿,心里咯噔一下。他果然在试探她!南疆是七翎彩鸾的栖息地,她与七翎彩鸾的关联,若是被他查到,后果不堪设想。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却带着几分疏离:“若是查到,自然会告知易公子。毕竟,我们是盟友。”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走出了书房。
廊下的桃花瓣还在落,一片一片贴在她的衣襟上。凌霜走着,指尖悄悄摸向怀里的玉佩,苏氏留下的那半块,不知何时竟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着她心里的不安。
南疆异动、镇邪司、赵珩、七翎彩鸾…… 这些线索像一张网,正慢慢向她收紧。她不知道,这场与易玄宸的情报交易,最终会将她引向何方,也不知道,她的妖魂身份,还能隐藏多久。
雪狸还在院门口等着,看到她回来,立刻迎了上来,蹭着她的腿。凌霜弯腰抱起它,感受着怀里温暖的重量,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我们得快点查清楚镇邪司的事。” 她轻声对雪狸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还有南疆…… 我总觉得,那里有我们必须知道的秘密。”
雪狸似懂非懂地蹭了蹭她的下巴,金色的眼睛里,映着远处屋檐下一闪而过的黑影 —— 那只黑鸟,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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