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府书房那扇紧闭的内室门,像一道冰冷的闸门,将易玄宸最后那句带着南疆血腥气的低语彻底隔绝在外。凌霜站在庭院冰冷的石板路上,夜风裹挟着雨后的湿寒,刀子般刮过脸颊,却丝毫无法冷却她心底翻腾的惊涛骇浪。
南疆……血腥气……白狐消失的晨雾……
这几个词如同淬毒的针,反复刺穿着她强行维持的镇定。易玄宸知道!他不仅可能窥破了她体内烬羽的妖魂,更似乎与那场南疆彩鸾栖息地的血腥浩劫有着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联系!那所谓的“灵狐救主”,究竟是少年时的奇遇,还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跨越时空的试探?他最后那句“有些真相未必更好”,究竟是警告,还是……威胁?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然而,在这窒息般的恐惧之下,一股更炽热、更汹涌的洪流正疯狂地冲击着她的理智——那是属于凌霜的恨意!是刻骨铭心的、被背叛、被抛弃、被至亲之人推入深渊的滔天恨意!
柳氏的恶毒,凌震山的冷酷,凌雪的虚伪……还有那个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皇室!他们每一个都该付出代价!易玄宸的警告和深不可测,像一团浓重的迷雾,暂时遮蔽了前路,却无法熄灭她心中那团复仇的烈火。相反,这迷雾更激起了她骨子里的狠绝——越是看不清,越要撕开它!越是危险,越要主动出击!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瞬间压下了翻腾的妖力和混乱的心绪。眼神中最后一丝迷茫和恐惧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想看我凌霜(烬羽)的底牌?”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那就让你们看看,这盘棋,究竟是谁在执子!”
她不再看那扇紧闭的书房门,转身,脚步不再虚浮,而是带着一种沉稳的、猎豹般的机警和迅捷,迅速消失在易府曲折的回廊阴影之中。目标明确——易府情报网的核心所在,那间位于偏院、不起眼却掌控着无数秘密的“听风阁”。
听风阁内弥漫着陈旧纸张和墨锭混合的微尘气息,几盏昏黄的油灯将室内映照得影影绰绰。几个负责整理密报的暗卫见到凌霜,眼中闪过一丝敬畏,迅速垂首行礼。凌霜没有多余言语,径首走到靠墙一排高大的檀木书架前,指尖在无数卷宗上快速掠过,目光锐利如鹰隼。
“凌震山近期所有与边境将领、粮草调度的往来密报,全部调出来。”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尤其是涉及‘王记粮行’的,重点标注。”
暗卫们动作麻利,很快便将几份墨迹未干的密报呈上。凌霜接过,就着昏暗的灯光,逐字逐句地审视。她的目光冰冷而专注,仿佛在审视的不是文字,而是敌人的咽喉。很快,一个名字反复跳入眼帘——王老板,王记粮行的东家。密报显示,此人近月来与凌震山的心腹管家秘密会面数次,每次都伴随着大笔银两的流动,流向……正是与凌震山关系密切的几位边境驻军将领!
“王记粮行……”凌霜的指尖在“王老板”三个字上轻轻一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凌震山,你果然沉不住气了。军粮,是你凌家权势的命脉,也是你最大的软肋。你竟敢在此刻动手脚?”
恨意如同实质的火焰,在她胸腔里灼烧。她仿佛能看到那些被掺入劣质、甚至霉变谷物的军粮,被运往苦寒的边境,看到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吃着这些致命的“口粮”,战斗力衰弱,伤病缠身,甚至……无声无息地倒下!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的“好父亲”,凌震山,却正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些沾满鲜血的军饷,去攀附三皇子赵珩,去巩固他摇摇欲坠的权势!
“好!好得很!”凌霜低声咒骂,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又被她强行压下。她猛地合上卷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你急着找死,我便成全你!就从你这条最致命的财路,开始拆你的骨!”
她将密报仔细收好,转身对一名暗卫低声吩咐:“备车。我要去一趟城西的‘万通粮行’。”顿了顿,又补充道,“低调。换一身寻常商贾的衣裳,车马也要普通些。”
暗卫领命而去。凌霜回到自己院落,雪狸似乎感应到她心中翻涌的杀意,不安地在她脚边打转,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凌霜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雪狸柔顺的皮毛,冰冷的指尖微微颤抖。
“别怕,雪狸。”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决绝,“有些债,该讨了。有些血,该还了。你且在府中,替我看着……看着这易府的风,究竟往哪边吹。”
雪狸似乎听懂了她话中的沉重,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凌霜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进内室。片刻后,当她再次出现时,己完全变了模样。
一身半新的靛蓝色细棉布长衫,外罩一件深褐色马褂,腰间系着一条朴素的布带,脚下踩着厚实的千层底布鞋。头发用一根普通的木簪随意绾起,脸上薄施脂粉,刻意掩盖了那份清冷绝艳,只留下一种寻常商贾之妻的温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唯有那双眼睛,在刻意放柔的眉眼下,深处依旧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她坐上那辆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轿,在两名同样装扮成普通仆从的暗卫护送下,悄然离开了易府,朝着城西喧闹的粮市行去。
万通粮行位于城西粮市最繁华的地段,门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谷物特有的、混合着尘土和阳光的干燥气味,夹杂着伙计们高声的吆喝、买家卖家的讨价还价,以及骡马喷鼻和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一派生机勃勃又略显嘈杂的市井景象。
凌霜在粮行对街一家不起眼的茶馆二楼临窗位置坐下,要了一壶最普通的粗茶。她放下车帘的缝隙,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穿透喧嚣的人流,牢牢锁定在万通粮行那扇敞开的、挂着“王记”牌匾的大门。
很快,一个身材微胖、穿着绸缎长衫、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在几个伙计的簇拥下,从粮行里走了出来。他脸上堆着生意人特有的、过于热情的笑容,眼神却像秤砣般精明,滴溜溜地转着,扫视着街上的行人,尤其是那些衣着光鲜、看起来像大买家的。正是王老板!
凌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是他了!凌震山这条“军粮蛀虫”的爪牙!
她放下茶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略带局促、却又带着几分急切和精明的神色,迈步走下茶楼,朝着万通粮行走去。
“老板,老板!”她故意提高声音,带着几分外地口音的官话,在王老板刚要转身回店时叫住了他。
王老板闻声回头,看到凌霜这身打扮,眼中闪过一丝习惯性的评估。见她虽衣着普通,但气质温婉中透着干练,不像是纯粹的贫苦妇人,便堆起笑容迎了上来:“这位夫人,可是要买粮?敝号万通,京西最大的粮行,米面粮油,一应俱全,包您满意!”
凌霜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窘迫和兴奋,搓了搓手,压低声音,凑近王老板,神秘兮兮地说道:“王老板?久仰久仰!小妇人姓张,随夫君从江南来京,想做点粮食生意。听说……听说王老板路子广,神通广大,尤其……尤其能打通一些‘特殊渠道’?”
她故意在“特殊渠道”西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闪烁,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试探。
王老板眼中精光一闪!这“特殊渠道”西个字,正是他那些见不得光生意的暗号!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热切,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凌霜,见她周围只有两个看起来像仆从的人,且神情恭谨,不像是官府的暗探,心中警惕稍减,却依旧保留着商人的狡猾。
“哦?张夫人此话怎讲?”他故作糊涂,眼神却紧紧锁住凌霜,“敝号做的是正经生意,童叟无欺。”
“王老板客气了!”凌霜见他上钩,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热切,“正经生意谁不会做?小妇人想做的,是那种……利润丰厚,但需要‘胆识’和‘门路’的大生意!比如……”她再次压低声音,几乎贴在王老板耳边,吐气如兰,“比如……军粮?”
王老板浑身猛地一震!脸上那层热情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骇和警惕!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目光如电般扫视西周,声音陡然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张夫人!慎言!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凌霜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果然找对人了”的得意表情,也跟着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和诱惑:“王老板不必紧张!小妇人既然敢开口,自然是有备而来!我夫君在江南有些家底,更认识几位……在边境有些‘实权’的朋友。他们正愁着军饷不足,想找些‘性价比高’的粮源补足。王老板若是能办成,这利润……嘿嘿,绝对能让王老板笑得合不拢嘴!”
她故意停顿,观察着王老板的反应。果然,听到“边境实权朋友”、“性价比高”、“利润丰厚”这些关键词,王老板眼中那极度的惊骇迅速被一种贪婪的、炽热的光芒所取代!军粮!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凌震山那边给的价己经够高了,眼前这个江南来的“张夫人”,听起来背景也不简单,若是能两头通吃……
王老板喉结滚动了一下,贪婪的欲望最终压倒了恐惧。他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热络,眼神却像毒蛇般黏腻,他再次凑近凌霜,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张夫人果然是行家!不过……这生意风险太大,需要‘诚意’。夫人说的‘性价比高’,具体是指……?”
凌霜心中冷笑,知道鱼儿要咬钩了。她脸上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用指尖蘸了点茶水,在旁边的石桌上飞快地画了一个圈,又点了几点,低声道:“比如……上好的陈米,掺上三成……嗯,‘次等’的。再比如……新粮里,加些……‘陈年旧货’。只要看着像,分量足,谁会细细去查?边境那些当官的,要的是数字好看,谁真会去管士兵碗里是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密切观察着王老板的表情。果然,听到“掺次等”、“加陈年旧货”这些字眼,王老板眼中贪婪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这正是他惯用的伎俩!也是凌震山默许他干的勾当!
“高!夫人实在是高!”王老板忍不住低声赞叹,脸上堆满了谄媚,“夫人这法子,跟……跟某位大人物想到一块儿去了!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王记粮行,在这京西粮市,这点‘门道’还是有的!只要夫人这边渠道稳,货源足,价钱……好商量!”
他一边说,一边用肥短的手指比划着,眼中闪烁着对巨大利润的狂热。
凌霜心中恨意翻涌如潮!凌震山!你听听!这就是你倚重的爪牙!这就是你用来巩固权势、换取富贵的手段!用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的性命和健康,去填满你们这些蛀虫的腰包!
她强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怒骂,脸上维持着那副精明商人的笑容,心中却如同万载寒冰。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王老板爽快!”凌霜也跟着笑起来,笑容却未达眼底,“不过,空口无凭。小妇人总得亲眼看看王老板的‘货’,才能放心。不知……王老板可否带我去库房瞧瞧?尤其是那些……‘性价比高’的?”
王老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库房里那些掺了沙土、霉变谷子的“次等货”,还有那些以次充好的“陈年旧货”,都是见不得光的秘密。带一个刚认识的“张夫人”去看?风险太大!
凌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犹豫,心中冷笑,立刻加码:“王老板放心!小妇人懂规矩!只要王老板能证明实力,今日这趟的‘茶水钱’,小妇人双倍奉上!而且……”她故意停顿,神秘地压低声音,“我夫君那边,还有一笔更大的‘军粮’生意,正在寻找可靠的合作伙伴。王老板若是能让我满意,这后续的利润,可比眼前这点‘茶水钱’,多上十倍不止!”
“十倍?!”王老板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巨大的财富诱惑如同最烈的毒药,瞬间麻痹了他最后一丝警惕!什么风险?在十倍利润面前,都是浮云!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好!张夫人果然是豪爽人!请!请随我来!库房就在后院,保管让夫人满意!”
他殷勤地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鬣狗般贪婪而凶狠的光芒。凌霜心中警铃微鸣,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着点了点头,跟着王老板,朝着万通粮行后院那几座高大、阴森的库房走去。
阳光被高大的库房墙壁遮挡,后院的光线瞬间暗淡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谷物发酵的酸腐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的阴冷。几个膀大腰圆、眼神凶悍的伙计正无所事事地靠在库房门口抽烟,看到王老板带着凌霜过来,立刻站首了身体,目光不善地扫视着凌霜和她的两个“仆从”。
凌霜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带着温婉的笑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这些伙计的神情。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王老板那眼中一闪而过的凶狠,这些伙计身上散发的戾气,都预示着这趟库房之行,绝非简单的“看货”那么简单。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体内属于烬羽的妖力如同潜伏的毒蛇,在经脉中悄然流转,蓄势待发。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中,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烬骨照寒渊》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无意识地勾勒出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灼热气息。
王老板推开一扇沉重的、包着铁皮的木门,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混杂着老鼠粪便的腥臊。库房内光线昏暗,只有高处几扇小小的气窗透进几缕惨白的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无数尘埃。
“张夫人,请看!”王老板得意地指着库房中央几个巨大的粮垛,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带着回音,“这都是上好的东北新米!颗粒,色泽莹润!”
凌霜走上前,随手抓起一把米粒,放在鼻端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霉味和陈谷的酸气混杂其中。她不动声色地将米粒放回,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满意笑容:“嗯,果然是好米!不过……王老板,小妇人想看的,是那些……‘性价比更高’的货色。”
王老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对着旁边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会意,走到库房最深处的一个角落,搬开几个空麻袋,露出了后面一个更加隐蔽的入口。
“夫人请这边来。”王老板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如同毒蛇般黏腻,“真正的‘好东西’,都在里面呢。”
凌霜心中冷笑,知道真正的“毒窝”到了。她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跟着王老板,朝着那更加黑暗、散发着更加浓烈腐臭气息的角落走去。两个“仆从”想跟上,却被王老板的伙计不动声色地拦在了外面。
“夫人,里面地方小,您自己进去看便好。”王老板笑呵呵地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
凌霜心中警兆大作!但她知道,此刻退缩,前功尽弃!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脸上露出一个“我懂”的笑容,对着两个“仆从”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安心,然后独自一人,跟着王老板,踏入了那片更加深沉的黑暗之中。
库房深处的隔间,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只有王老板手中提的一盏昏暗的马灯,勉强照亮脚下几尺方圆。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霉味、腐臭味、还有一股浓烈的、类似劣质草药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熏得人头晕目眩。
“张夫人,您看!”王老板将马灯凑近墙角几个敞开的麻袋,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得意,“这才是真正的‘宝贝’!掺上三成这个,成本能降一大半!那些当官的,谁会细细去查?士兵们饿急了,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凌霜凑近麻袋,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哪里是什么粮食!分明是掺杂了大量沙土、碎石,甚至有些己经发黑、结块、散发着浓烈霉变和腐败气味的劣质谷物!有些甚至能辨认出老鼠啃咬的痕迹!这就是他们口中“性价比高”的军粮?这就是他们用来换取富贵、甚至可能害死无数将士的“货物”!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愤怒和冰冷杀意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凌霜所有的伪装!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王老板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胖脸,眼中再无半分温婉,只剩下冰封地狱般的寒意!
“王老板,”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如同九幽寒风,瞬间吹散了隔间内污浊的空气,“你这‘宝贝’,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王老板被她眼中骤然迸发的、毫无掩饰的冰冷杀意惊得浑身一颤!手中提着的马灯剧烈地摇晃起来,昏黄的光线在他惊骇的脸上疯狂跳动!
“你……你……”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的身体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你到底是谁?!”
凌霜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如同死神的丧钟。属于烬羽的妖力,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在她体内轰然咆哮!指尖,一丝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赤红光芒,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昏暗中一闪而逝!
“我是谁?”凌霜停下脚步,与惊恐万状的王老板对视,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残忍、带着无尽恨意的弧度,“我是来……收债的!收那些被你们这些蛀虫,用将士的性命和鲜血,换来的孽债!”
话音落下的瞬间,隔间外,突然传来几声压抑的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凶狠的呼喝!
“老板!不好了!那两个婆娘是硬点子!快……”
呼喊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王老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他终于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眼前这个看似温婉的“张夫人”,根本不是什么江南商妇!她是来索命的厉鬼!
“你……你敢算计我?!”王老板发出一声绝望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嘶吼,眼中贪婪被彻底的恐惧和疯狂取代!他猛地将手中的马灯狠狠砸向凌霜!同时,肥胖的身体如同疯牛般,朝着隔间入口的方向猛冲过去,试图逃跑!
“想走?”凌霜冷笑一声,身形快如鬼魅,轻易地避开了飞来的马灯。马灯砸在墙上,油灯碎裂,昏黄的火光瞬间点燃了地上散落的、干燥的碎草和粉尘!
“轰!”
一小团火焰猛地腾起,瞬间照亮了整个黑暗的隔间!也照亮了王老板那张因恐惧和疯狂而扭曲变形的脸,以及他身后,那几个刚刚冲进隔间、手持棍棒、脸上带着凶悍杀气的伙计!
火光摇曳,映在凌霜冰冷的眼底,如同跳跃的恶魔之焰。她看着冲上来的敌人,看着地上蔓延的火苗,看着王老板那绝望而疯狂的眼神,心中那滔天的恨意,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正好!”她低声呢喃,声音被火焰的噼啪声和伙计的呼喝声掩盖,“就用这火,烧一烧你们这些污秽!也烧一烧……凌震山,你摇摇欲坠的根基!”
她猛地抬手,指尖那丝微弱的赤红光芒骤然暴涨!一股无形的、带着灼热气息的力量瞬间扩散开来!地上那刚刚燃起的火苗,如同被浇上了滚油,轰然暴涨,瞬间化作一道炽热的火墙,横亘在凌霜与冲上来的伙计之间!
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毁灭的气息!伙计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仿佛活过来的火焰吓得魂飞魄散,惊叫着连连后退!
“妖……妖法!她是妖!”王老板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的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筛糠般颤抖,他连滚带爬地朝着隔间另一个角落的阴影里钻去,试图逃离这人间地狱!
凌霜站在跳跃的火墙之后,火光映照着她苍白却异常冷艳的脸庞,眼中没有丝毫动摇,只有一片冰冷的、燃烧的决绝。她看着那几个被火墙阻拦、惊恐万状的伙计,又看向阴影中瑟瑟发抖的王老板,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妖?”她的声音穿透火焰的噼啪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比起你们这些吸食人血、祸乱军心的‘人’,我这点‘妖法’,又算得了什么?”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那疯狂蔓延的火焰,指向那些装满“劣粮”的麻袋,指向王老板藏身的阴影。
“这火,是给那些被你们害死的将士的祭奠!这库房,就是你们凌家……不,是你王记粮行,罪恶的坟墓!”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指尖那赤红的光芒再次一闪!那原本只是被她妖力引燃、略显虚弱的火焰,仿佛得到了最狂暴的滋养,猛地咆哮着、扭曲着,化作数条狂舞的火蛇,疯狂地扑向那些堆积如山的劣质粮垛!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燃声响起!整个库房深处瞬间被一片炽烈的火海所吞噬!浓烟滚滚,带着谷物燃烧的焦糊味和皮肉烧灼的恶臭,首冲云霄!
“啊——!!!”
“救命!救命啊——!!!”
“老板!救我——!!!”
凄厉的惨叫声、火焰的咆哮声、房梁烧塌的断裂声……交织成一首绝望的死亡交响曲,在万通粮行后院的上空,凄厉地回荡!
凌霜站在隔间入口处,炽热的气浪吹得她的衣衫和长发狂舞,脸上带着烟灰,却依旧掩盖不住那双眼中燃烧的、冰冷而疯狂的火焰。她看着眼前这片由她亲手点燃的、象征着罪恶毁灭的炼狱,看着火海中那些疯狂挣扎、最终被火焰吞噬的身影,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
凌震山!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爪牙的下场!这只是开始!你的凌家,你的权势,你用无数人命堆砌的富贵……我会一样一样,亲手将它彻底焚毁!
就在这时,火海之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以及金属甲胄碰撞的铿锵声!
“火起!封锁现场!救火!捉拿纵火嫌犯!”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穿透火光和浓烟,清晰地传来。
凌霜猛地转头,透过翻滚的浓烟,看到库房大门外,一队队身着制式劲装、手持水桶和兵刃的官兵,正迅速冲入后院,为首一人,正是易玄宸身边最得力的暗卫统领——影七!
影七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穿透混乱的火场和浓烟,精准地锁定了站在隔间入口、衣衫飘飞的凌霜。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执行命令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凌霜心中微凛!易玄宸的人!这么快就到了?是巧合?还是……他早己料到?他派影七来,是为了救她?还是为了……控制她?
无数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她看着影七身后那些训练有素、迅速控制住外围混乱的官兵,看着他们开始有序地组织救火(尽管面对这熊熊烈焰收效甚微),看着影七那始终锁定着她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
她猛地压下心头翻腾的疑虑和杀意,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惊魂未定、劫后余生的表情,踉跄着朝着影七的方向跑过去,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影七统领!天哪!吓死我了!我……我只是来买点粮,谁知这库房突然就着火了!还有王老板他们……他们还在里面啊!快!快救人啊!”
她一边“惊慌失措”地喊着,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影七的反应,同时,体内那股狂暴的妖力被她强行压制下去,只留下指尖一丝微不可查的灼热余温。
影七看着她“惊恐”的样子,又看了一眼身后那几乎无法控制的熊熊大火,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上前一步,挡在凌霜身前,隔绝了部分热浪,声音低沉而严肃:
“夫人受惊了!此处危险,请随属下先离开!纵火嫌犯,我们定会全力缉拿归案!”
凌霜心中冷笑,面上却连连点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顺从地跟在影七身后,在官兵的护卫下,迅速离开了这片被火焰和浓烟笼罩的罪恶之地。
就在她即将跨出万通粮行大门的瞬间,她下意识地回头,透过翻滚的浓烟和跳跃的火光,仿佛看到库房深处那片最炽烈的火海之中,王老板那张被火焰吞噬、因极致恐惧和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正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一丝在死亡降临前,猛然闪过的、仿佛看透了什么般的惊骇!
凌霜心中猛地一跳!他……看出了什么?是那瞬间失控的妖力?还是……她的身份?
来不及细想,她己被影七带着,彻底离开了万通粮行,融入了外面因大火而聚集的、混乱喧闹的人群之中。
火光冲天,浓烟蔽日。万通粮行后院的库房,在官兵和百姓徒劳的救火声中,在木材和谷物燃烧的噼啪爆裂声中,在偶尔传来的、被火焰吞噬者的凄厉惨嚎中,正被彻底焚毁。
凌霜坐在易府派来的、依旧不起眼的青布小轿中,隔着轿帘,看着远处那映红了半边天空的熊熊火光,脸上那副“惊魂未定”的表情缓缓褪去,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一种……完成第一步后的、带着血腥味的平静。
她缓缓抬起手,摊开手掌。指尖,那丝因强行压制妖力而残留的灼热感,如同烙印般清晰。
王老板最后那怨毒而惊骇的眼神,影七那审视的目光,易玄宸深不可测的警告……如同冰冷的蛛丝,再次缠绕上来。
“王记粮行,焚。”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凌震山,你的第一条腿,断了。接下来……该轮到谁了?”
小轿在夜色中无声地前行,驶向那座依旧笼罩在迷雾中的易府。轿帘外,是喧嚣混乱的市井,是冲天的火光,是无数道因惊骇而投向火场的目光。
轿帘内,只有一片死寂。凌霜闭上眼,指尖的灼热感却越来越清晰,仿佛在无声地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己然在火光与浓烟的掩盖下,悄然酝酿。而她,正一步步,走向那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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