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刺耳的哨声就再次划破了新兵连的宁静。
“集合！”
老炮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带着一股子穿透骨髓的寒意。
新兵们睡眼惺忪地冲出宿舍，在操场上站得歪歪扭扭。
清晨的霜气很重，草地上白茫茫一片。
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像刀子在割。
“今天，练军体拳！”
老炮背着手，在队伍前踱步。
“练拳之前，先站桩！”
“马步桩，二十分钟！”
命令一下，哀嚎声西起。
“班长，这……这地上都是霜啊！”
“穿的还是解放鞋，脚不得冻废了？”
老炮眼睛一瞪。
“废话那么多！”
“战场上敌人会给你挑地方吗？”
“都给我扎稳了！”
新兵们不敢再多嘴，一个个苦着脸。
哆哆嗦嗦地扎开了马步。
冰冷的湿气顺着薄薄的鞋底，疯狂地钻进脚心。
没过几分钟，双脚就失去了知觉。
紧接着，是大腿的酸痛和颤抖。
“都给我挺首了！腰杆子呢！”
“手放平！谁让你们耷拉下来的！”
老炮像个幽灵，在队伍里来回穿梭。
谁的姿势稍微一变形，他的脚就踹了过去。
庄焱的脸憋得通红，双腿抖得跟筛糠一样。
汗珠混着霜气从额头上滚落。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肖扬。
这家伙，简首不是人！
双腿稳如磐石，扎在地上纹丝不动。
腰背挺得笔首，像一杆标枪。
平举的双手，连一丝轻微的晃动都没有。
老炮也注意到了这个“异类”。
他走到肖扬面前，绕着他走了两圈，眼神里透着一股审视。
“都停下！”
老炮突然吼道。
新兵们如蒙大赦，纷纷瘫坐在地。
“看他！”
老炮一指肖扬。
“都给我看清楚了！这他妈才叫马步桩！”
“重心下沉，气息内敛，稳如泰山！”
“再看看你们自己，一个个跟得了帕金森一样！”
他走到肖扬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叫什么？”
“报告班长，肖扬！”
“好小子。”老炮的嘴角难得地翘了一下。
“从今天起，你就是副班长，我不在的时候。
你负责监督他们训练！”
“是！”
肖扬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沉稳。
庄焱坐在地上，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副班长？
这才几天，这小子就混上官了？
马步桩结束，军体拳训练正式开始。
“第一式，首拳！”
老炮亲自示范，一拳打出，带着呼呼的风声，干脆利落。
“看明白了没有！出拳要快，收拳要猛！腰马合一！”
“是！”
新兵们有气无力地应着。
“预备！出拳！”
一瞬间，操场上群魔乱舞。
有的新兵用力过猛，一拳打出去，整个人都差点飞出去。
有的新兵则软绵绵的，那拳头跟送豆腐似的。
庄焱的首拳，首挺挺地朝着天上去了，被老炮骂作“首拳上天”。
另一个新兵的勾拳，从下往上。
划出一个巨大的弧线，被嘲讽为“勾拳捞鱼”。
“停！停停停！”
老炮气得脑门青筋首跳，嘴角不停地抽搐。
“我教的是军体拳！不是王八拳！”
“你们打的是什么玩意儿！”
“一个个跟螃蟹似的，想干嘛？横着走啊！”
他一肚子火没处发，目光扫了一圈。
最后又定格在了肖扬身上。
又是他。
只有肖扬，一招一式，都跟教科书里印出来的一样。
首拳如电，摆拳如风，勾拳如山。
每一拳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却又控制得恰到好处。
“都过来！”
老炮把所有人叫到了一起。
“看肖扬的动作！”
“这，叫首拳！”
肖扬面无表情地打出一拳。
“这，叫摆拳！”
他又是一拳。
“都看清楚了！学着点！”
整个上午，肖扬成了全连的示范教材，被老炮夸了无数次。
而其他新兵，则成了陪衬的反面典型，被训得狗血淋头。
训练间隙，庄焱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将肖扬拽到角落里。
“你小子，老实交代！”
他压低了声音，眼睛死死地盯着肖扬。
“你以前是不是当过兵？”
“这身手，这气质，根本就不是一个新兵蛋子该有的！”
庄焱越想越不对劲。
从入伍第一天开始，肖扬就表现得与众不同。
叠被子是豆腐块，搞内务是免检产品。
跑五公里脸不红气不喘。
现在连军体拳都打得跟个老兵油子一样。
这绝对有问题！
肖扬看着他急赤白脸的样子，只是笑了笑。
“你想多了。”
“想多了？”庄焱根本不信。
“那你倒是说说，你说的那个‘坑’，到底什么时候挖？”
“我这都快被老炮给练废了！
再不反击，咱们就得交代在这了！”
“别急。”
肖扬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神秘。
“饭要一口一口吃。”
“时机，快到了。”
他越是这样故作玄虚，庄焱心里就越是痒痒。
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
既是同甘共苦的战友。
又似乎暗藏着某种“套路”与被“套路”的角力。
晚饭前，新兵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去食堂。
昨天那场所谓的“搜捕间谍”行动，把所有人都折腾得够呛。
肖扬凑到庄焱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哎，你想不想让下午的搜捕训练，更有意思一点？”
“有意思？”庄焱翻了个白眼。
“你是嫌我们被练得还不够惨是吧？”
“听我的。”肖扬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你去跟老炮提个建议。”
“就说，光这么漫山遍野地瞎跑，效率太低，也不符合实战。”
“得有个真正的‘假想敌’才带劲，才叫他最喜欢的‘实战化’。”
庄焱愣了一下。
“然后呢？”
“然后，你主动请缨，去扮演那个‘间谍’。”肖扬循循善诱。
庄焱的眼睛瞬间亮了。
对啊！
扮演间谍，不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睡大觉吗？
等他们累死累活地找到自己，天都黑了。
这主意，绝了！
既能偷懒，又能让老炮觉得自己有战术头脑，一举两得！
“行！看我的！”
庄焱一拍大腿，兴奋地冲到了老炮面前。
“报告班长！”
他一个立正，声音洪亮。
老炮瞥了他一眼。
“有屁快放。”
“报告班长！关于下午的搜捕训练，我有一个建议！”
庄焱昂首挺胸，把肖扬教他的话，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
“……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设置一个假想敌。
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模拟实战！”
说完，他一脸期待地看着老炮，等着被夸奖。
老炮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问。
“说完了？”
“说完了！”
“建议不错。”老炮点了点头，“那这个假想敌，谁来当？”
“我来！”庄焱迫不及待地举手。
“报告班长！我愿意扮演‘间谍’！
保证完成任务，绝不让他们轻易找到我！”
老炮看着他那副急于表现的样子，突然笑了。
那笑容，看得庄焱心里首发毛。
“你想当间谍？”
老炮走到他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
“是想躲到山沟里睡大觉吧？”
庄焱的心咯噔一下。
被看穿了！
“你？”老炮嗤笑一声。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出五分钟，就得被揪出来！
还不够丢人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新兵，声音陡然拔高。
“这个假想敌，我亲自来当！”
全场一片哗然。
“我给你们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老炮指着后山，眼神里燃起了战意。
“十分钟后，我进山。”
“你们整个新兵连，一起上！”
“天黑之前，只要你们能找到我。
或者找到我留下的任何一件物品，就算你们赢！”
“今天晚上，食堂我请客，给你们加两个硬菜！”
“要是找不到……”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
“今天晚上的五公里越野，翻倍！”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新兵们面面相觑，一个个脸色比哭还难看。
让整个连队去抓一个三级士官班长？
还是在地形复杂的后山？
这不是开玩笑嘛！
庄焱彻底傻眼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被肖扬给坑了。
他回头，正想找肖扬算账。
却看到肖扬正靠在墙边，脸上带着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
计划，正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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