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时至今日再听这些，张远心里只剩讽刺。
“林建业可真行，为偷个情，这么大费周章？”
钱正熊尴尬地咳了两声：
“我做生意的，能搭上林建业这条线不容易……所以当时确实……你得理解。”
“理解？”
张远笑容消失。
“你把我骗出门，让别的男人上我家睡我老婆，还要我理解？”
“钱总，你这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了？”
“不过过去的事我不计较了，咱们就事论事，谈生意。”
“毕竟都是生意人，不是吗？”
说完，张远转身就走。
几个年轻员工紧随其后。
上车后，张远面色阴沉，对三人冷声道：
“你们还在实习期。”
“从今天起，每人负责一个工地，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符合规章制度，就给我罚！”
“最后谁罚得最多、停工最久，谁就是下一任工程部经理。”
“听明白没有？”
“明白！”
三人眼中放光，连连点头。
交代完毕，张远让周二哥开车前往康和公司。
康和的办公室就在书香名苑销售处楼上，一整层才五间房。
宋岚来了之后，没有独立办公室，张远自己也不常来，索性让她兼任副总，坐进自己的办公室。
张远推门进去时，宋岚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抬头见到他，她微微一笑：
“张总。”
如今的宋岚精气神完全不同往日。
曾经的美，像蒙了层灰；而现在，则是一朵彻底盛放的玫瑰，自信耀眼，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事业的确能改变一个人，何况她还是他藏在心底多年的初恋。
张远是男人，不可能不动心。
他移开视线，坐到沙发上自顾自泡茶：
“之前让你拟的文件好了吗？”
宋岚起身走来，米白色修身针织衫勾勒出纤细腰身。
办公室暖气很足，她脱了外套，身姿摇曳。
张远低头盯着茶杯。
“安律师之前拟的康和股份协议条款很完善，只要修改细节就能用于新公司。”
“文件准备好了，吴总签完字就能公证。”
“好，我一会儿带回去。”
“你短信说有事找我？”
宋岚语气稍缓：
“苏瑶找过我，问能不能把乐乐名下的房子过户给她。”
张远顿时火冒三丈：
“她还要不要脸？”
“那房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不在的时候我查过了，其实那房子你可以收回。”
“你和乐乐没有血缘关系，当初的过户手续本身就有问题，官司你赢面很大。”
“你还可以反诉苏瑶，要求她支付这些年的抚养费，以及赔偿。”
张远沉默了。
杨姗姗和乐乐，是他心里不能碰的伤口。
一想到任何其中一个，他都几乎窒息。
他早知道房子能要回来，也清楚苏瑶一家现在的处境。
但他狠不下心——房子收回来，乐乐怎么办？
让他跟着苏瑶流离失所？
九年的父子感情，不是一句“没有血缘”就能抹杀的。
最后一次见乐乐，孩子哭喊着追在车后，说只有他一个爸爸。
那是他亲手带大、教得懂事贴心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忍心？
理智告诉他，乐乐跟他无关，不必心疼。
可感情上，他做不到。
“你告诉苏瑶，房子是留给乐乐的。”
“她要是敢打房子的主意，我立马收回。”
张远眉头紧锁，语气压抑。
宋岚却异常冷静：
“从法律层面说，如果你放弃所有权，苏瑶作为乐乐的监护人，完全可以把房子过户到自己名下甚至卖掉。”
“我建议你尽快收回，否则她迟早会动手。”
“那乐乐呢？！”
张远突然失控，声音拔高：
“房子收回去了，他住哪儿？”
“他没个稳定的家，心理会不会出问题？”
“他那么敏感，什么事都憋心里！”
“要是影响学习、毁了前途，他这辈子怎么办……”
宋岚依然平静：
“你要清楚，乐乐和你没有关系，他将来如何，你不必负责。”
“我知道！”
“不用你反复提醒！”
张远一脚踹在茶几上，茶具哐当乱响，刚泡的茶洒了一桌。
“你闭嘴！”
“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瘫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把头深深埋下去。
他以为自己够狠了，到头来却发现，还是心不够硬。
他狠不下心对那个曾经视他如父的孩子。
九年的父子情，不是单方面的付出。
他也从乐乐那里得到了无数温暖和快乐。
他还记得乐乐第一次叫他爸爸时，他那颗心几乎要化掉的幸福感。
乐乐会在她累了时，用小手笨拙地给他捶肩……
就当是回报吧。回报那九年里，乐乐带给他的所有温暖和喜悦。
张远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他抬起头，语气缓和了些：
“刚才情绪失控，抱歉。”
“就按我说的做，房子留给乐乐，谁也别想动。”
“否则，我一定收回。”
宋岚轻声问：
“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你不懂……”
张远喃喃道，起身离开。
周二哥己在车里等了许久：
“张总，公司来电话，说钱正熊带了一帮人来闹事，要求终止合同！”
“郭总不在，他们找不到人，电话打到我这儿了！”
张远己恢复冷静：
“回公司。”
按理说，非吴氏员工进不了商业大厦——楼下有保安值守，没证件或内部人接，根本进不去。
但今天，钱正熊居然带了十几个人闯了进来。
原因显而易见。
即便是月薪三千的保安，在公司权力斗争中也得选边站。
这就是吴氏的现状。
张远冷着脸走进吴氏房地产公司。
才一周，钱正熊就被逼得来闹事了，看来那三个年轻人确实“干得不错”。
一进公司，就听见钱正熊扯着嗓门大骂：
“张远！你给我出来！”
“别躲着不敢见人！”
“我告诉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
办公室里多是女员工，被这群粗野汉子吓得聚成一团。
张远笑着迎上去：
“钱总，这是怎么了？”
“找我有事？”
钱正熊一见他就来气：
“你还好意思问！”
“你让那几个实习生故意找我茬是不是？”
“这才几天？”
“罚单开了一堆！”
“什么施工不戴安全帽我也认了，可上厕所不戴头盔？”
“走路姿势不安全？”
“这特么是什么理由！”
“张远，我知道你恨我，但这才一周，罚款都快六十万了！”
“照这样下去，我一个月都撑不住！”
“你就是想逼死我！”
“今天不给我解决，我跟你没完！”
张远笑容不变：
“钱总，别动气，伤身体。”
“年轻人刚毕业，做事死板，难免出错。”
“但罚单不是得我签字才生效吗？”
“你带这么多人来公司闹，我以后怎么管人？”
“有事好商量。”
他态度温和，钱正熊气消了些，举着一叠罚单：
“行，那你說，这些怎么处理？”
张远斩钉截铁：
“作废！”
钱正熊一愣，没想到他这么干脆：
“你说真的？”
“当然！”
“我没签字，罚单就不生效。”
“今天不是结款日吗？”
“昨天我就让财务给你打款了。”
“还没收到？”
张远非但没为难，反而处处替他着想。
钱正熊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半晌他才粗声道：
“还不是你们财务说罚款要从工程款里扣！”
“原来是这样。”
“钱总别急，我马上问清楚。”
张远西下看了看，找到现在的财务总监薛丽。
“薛总监，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今天给钱总打款吗？”
“怎么还没转？”
“赶紧安排！”
“还有，罚款不准扣！”
“快去！”
钱正熊表情越发古怪，皱着眉打量张远。
张远依旧客气：
“钱总，这样处理行吗？”
“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的话，就让兄弟们先回去吧，员工还得工作。”
全公司人面前，张远这个副总对钱正熊低声下气、近乎讨好。
钱正熊虚荣心大涨，觉得张远还是怕他，态度不由嚣张起来。
他昂着头：
“这还差不多！”
“张总，早这样不就行了？”
“以后注意点！”
“是是是，一定注意。”
张远连连点头。
钱正熊心满意足，带人离开。
人一走，张远笑容消失，脸色阴沉扫视全场：
“看什么？都不用干活？”
人群散开，各自归位。
张远慢慢走回办公室。阿良己经在里面等着，那三个实习生也在，个个鼻青脸肿、衣衫不整。
见张远进来，三人低下头，一脸沮丧。
张远却笑了：
“干得漂亮！”
“一周就把钱正熊逼疯了，很好！”
“财务会给你们每人发一万奖金！”
三人又惊又喜，原本以为要挨骂，没想到反而有奖。
“下个月，谁能把他逼得更疯，奖金两万！”
“医药费另报！”
“现在回家休息几天，养好伤再回工地。”
三人欢天喜地走了。
张远看向阿良：
“都拍下来了？”
阿亮举起手机，播放视频——画面里，钱正熊的人正在殴打三个实习生。
画面清晰，声音清楚。
“辛苦了。”
张远点头。
“给够钱就行！”
阿良起身离开。
“放心。”
办公室门关上，只剩张远一人。
钱正熊这人，表面江湖义气，其实和郭松根本不是一回事。
郭松是真把兄弟当兄弟，钱正熊却只可同甘、不能共苦。
一出事，兄弟就是用来卖的。
现在，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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