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水声再次响起，谢无妄猛地从冰冷刺骨的池水中站起身。
湿透的素白中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每一块贲张起伏、蕴藏着爆炸性力量的肌肉轮廓，水珠沿着壁垒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滚落，没入幽暗的水面。
刺骨的寒意包裹着他，却无法浇灭眼底深处那簇因煎熬和怨念而燃起的幽暗火焰。
他抬手抹去脸上的冷水，动作带着一股被压抑到极致的烦躁。
赤脚踩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他走到一旁，拿起干燥的布巾，胡乱擦拭着湿透的头发和身体。
动作粗鲁，带着一种无处发泄的戾气。
刚套上一件干燥的墨色寝衣，系带还未完全系好，浴间厚重的石门被轻轻叩响。
“王爷？”
李斯压得极低、带着十二万分小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唯恐惊扰了里面那位活祖宗，
“有……有新的密报。”
谢无妄动作一顿，眉宇间瞬间覆上一层寒霜，方才的狼狈与怨念顷刻间被森然的冷冽取代。
他随手拢好衣襟，沉声道：
“进来。”
石门无声滑开一条缝，李斯低着头，几乎是贴着门缝挤了进来，双手恭敬地呈上一封火漆密封的密信。
他甚至不敢抬眼去看自家王爷此刻的模样——湿漉漉的头发、带着水汽的寝衣、以及那周身尚未散尽的冰冷煞气。
“念。”
谢无妄声音冰冷，没有去接信。
“是！”
李斯连忙拆开火漆，快速扫过内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禀王爷，宫中线报：小陛下，气息愈发微弱，脉象几近断绝，恐……恐就在这两日了。
太后……依旧疯癫，整日抱着陛下喃喃‘反噬’、‘孽债’……昨日，她……她似乎想强行闯入钦天监。
索要……索要某种逆转阴阳的邪术典籍，被值守的风少渊带人拦下，双方僵持许久。
太后以死相逼，场面极其混乱，最终是水家家主水明澜闻讯赶到，以陛下需静养为由，强行将太后请回了慈宁宫，并加派了人手看守。”
李斯顿了顿，偷眼觑了一下谢无妄的脸色，才继续道：
“另，风家动作频频。风将军风厉行昨日以巡视京畿防务为名，调离了东城门部分守军，换上了其心腹将领。
水家则暗中联络了数位负责漕运和京畿粮仓的官员，似在……清点储备。还有……一些原本依附于坤家的官员，近日频频出入岳家府邸……”
坤家己除，依附坤家的势力如同无头苍蝇，开始寻求新的靠山。
风家、水家、岳家……这些嗅觉灵敏的豺狼，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分食坤家倒台后留下的权力真空。
谢无妄面无表情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着寝衣的袖口，眼神幽深如寒潭，看不出喜怒。
只有那周身散发出的、越来越重的无形威压，让浴间本就冰冷的空气几乎要凝结成冰。
“知道了。”
待李斯禀报完毕，谢无妄才冷冷开口，声音如同淬了冰，
“传令下去，严密监控风家、水家、岳家所有核心成员的动向，尤其是军队调动和粮草储备。
宫里的钉子，给本王盯死了慈宁宫和钦天监！太后若再有任何异动，不必拦，让她闹，闹得越大越好！但务必确保她，活着看到最后。”
“是！奴才明白！”
李斯心头一凛，连忙躬身领命。王爷这是要借太后的疯癫，彻底撕开某些人的伪装？
“还有，”
谢无妄的声音缓和了一瞬，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
“传令，秘密召回乾家，让他们父子负责坞部清理进度再加快！本王要两日之内，看到那座祭坛恢复如初，一尘不染！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玄门圣女靠绝嗣摄政王续灵力道路平整，殿宇修缮完毕！若有半分差池，让他们提头来见！”
“是！”
李斯不敢有丝毫迟疑。
“下去吧。”
谢无妄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李斯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石门再次合拢，隔绝了内外。
浴间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谢无妄轻微的呼吸声。
他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出去。
方才那番冷酷决断的指令，抽走了他部分力气，也让他体内被冷水强行压下的邪火，因心绪起伏而再次蠢蠢欲动。
他烦躁地扯了扯寝衣的领口，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平复。
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石门，能穿透过去，看到外间榻上安然沉睡的人儿。
那股深沉的怨念又悄然爬上心头。
他堂堂摄政王，权倾朝野，杀伐决断，何曾如此狼狈过？
被撩拨得焚身，却只能靠泡冷水澡来压抑，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而那个始作俑者，却睡得香甜，对他的煎熬一无所知！
“小没良心的……”
他低声又骂了一句，语气却没了之前的愤懑，反而带上了一丝连宠溺和无奈？
他抬手，指尖按了按自己依旧滚烫的眉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推开他时，指尖微凉的触感。
就是这双手，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击，也因此变得如此虚弱。
心疼瞬间压倒了怨念。
罢了。
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周身翻腾的戾气和欲念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种想要靠近温暖的渴望。
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寝衣，确保自己身上再无一丝水汽和寒意，这才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通往内室的门。
内室烛火依旧昏暗，温暖静谧。
云笈依旧保持着之前的睡姿，只是似乎感觉到了他离开又回来，无意识地朝着他方才躺卧的方向微微挪动了一下，像寻找热源的小动物。
这细微的动作，瞬间击中了谢无妄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快步走到榻边，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地掀开锦被一角，小心翼翼地躺了进去。
冰冷的身体在接触到她微凉却柔软的身躯时，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他再次伸出手臂，将云笈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
这一次，他不再有丝毫杂念，只是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和体内因自己紫气滋养而缓缓流转的生机。
他将脸颊埋在她散发着清冽幽香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躁动不安的灵魂，终于在这一刻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芨儿……”
他在她耳边，用气音低喃，带着无尽的缱绻和一种尘埃落定的满足，
“再休养两天……本王陪你，慢慢回朝。”
“那些跳梁小丑……就让他们再蹦跶两天。”
“本王……有的是耐心。”
“等你养好身子……我们……来日方长。”
最后西个字，他说得极轻，却蕴含着千钧重量的承诺和某种不容置疑的深意。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
沉睡中的云笈似乎有所感应，长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无意识地在他坚实的臂弯里，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谢无妄无声地勾起唇角，收紧了臂膀，如同巨龙守护着唯一的珍宝，缓缓阖上了那双翻涌过暴戾、、杀伐，最终归于一片深沉温柔的墨眸。
石殿外，坞部的风掠过古老的祭坛废墟，带着山野的清冷气息。而石殿内，只有相拥而眠的两人，以及那无声流淌、滋养着彼此的磅礴紫气。
风暴将至前的宁静，在此刻显得格外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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