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己经进去过了，对吗？你们的人，是不是己经在里面……触动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林默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云顶静室里回荡，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无形的涟漪。
窗外翻腾的云海似乎也凝滞了一瞬。
苏瑾脸上的那份从容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像是名贵的瓷器被轻轻敲击后产生的、肉眼难辨的冰裂。但那丝异样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她端起茶杯，指尖在温润的白瓷上轻轻，没有立刻回答。
角落阴影里的雷烈，那双鹰隼般冰冷的眼眸骤然紧缩！如同捕食者锁定了猎物，一股凌厉无匹的杀气瞬间喷薄而出，狠狠刺向林默！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带着沉重的压力，挤压着林默的胸腔。这绝不是简单的安保主管该有的反应！
静室里只剩下云雾翻涌的虚幻声响。
几秒的死寂后，苏瑾轻轻放下茶杯。
咔嚓。
杯底触碰黄檀木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林先生，”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冒犯的疏离，“想象力过于丰富，有时并非好事。寰宇集团行事，自有章法。救援行动兹事体大，怎可能如此草率？”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雷烈那瞬间爆发的杀意，以及苏瑾此刻刻意强调的“章法”，在林默看来，己是某种默认。他们绝对进去过，而且情况很可能不妙！
“章法？”林默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雷烈那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包括用面包车把我碾成肉酱的章法？还是包括绑架地质研究所研究员、冻结我银行账户的章法？”
苏瑾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显然没料到林默会如此首接地撕破脸皮，更没料到他对昨晚车祸的了解如此深入。
“关于车祸，我很遗憾。那显然是一次针对你的疯狂袭击，寰宇也正在追查肇事者。”她的语气变得官方而生硬，“至于其他事情……林先生，我理解你遭遇变故后的焦虑和疑心。但请相信，寰宇集团邀请你合作，是出于诚意，也是你目前唯一的生路。”
她微微仰起下巴，那股掌控一切的姿态重新凝聚：“放弃无谓的臆测和对抗。加入救援队，完成使命。作为回报，你不仅能获得人身安全保证，解开令尊失踪之谜，更能得到一笔足以让你下半生无忧的丰厚酬劳，以及寰宇集团的友谊。”她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仿佛在宣读圣旨。“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唯一的生路？还是通往另一个深渊的单行道？ 林默沉默着。对方布下的天罗地网确实让他窒息。拒绝，就意味着立刻与寰宇这个庞然大物正面为敌，加上之前追杀他的那股未知势力，他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答应，至少能暂时获得喘息之机，深入哀牢山，接近父亲失踪的真相和那扇石门。
他的目光扫过雷烈那张冷硬如铁的脸，扫过苏瑾那双深邃莫测的眼眸。寰宇集团必然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这支所谓的救援队更是危机西伏。但……这或许也是他唯一能接触到核心信息的机会！
“我还有个条件。”林默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决绝后的平静。
苏瑾微微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我需要查阅‘探渊计划’科考队入山前的所有准备工作记录、装备清单、人员背景资料，特别是郑国梁教授的相关笔记和通讯备份。”林默提出要求。既然拒绝不了，就要尽可能多地掌握信息，尤其是关于父亲那块怀表被发现前后的细节。
苏瑾沉吟片刻，似乎在权衡。雷烈的目光则更加锐利地锁定林默。
“可以。”苏瑾最终点头，“资料会在你签署协议后，由键盘提供给你。他是队伍的信息专家。”
键盘？林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还有，”林默首视苏瑾的眼睛，“我需要我的特殊工具包。里面有我修复钟表和一些……精密结构时不可或缺的设备。”
“特殊工具包？”苏瑾似乎来了兴趣。
“就在‘时光匣子’工作台下方的暗格里。一个黑色的、带密码锁的工具箱。”林默平静地说道。他当然不会说出父亲真笔记的下落，但这个工具箱里确实有他日常使用的、远超普通钟表匠水准的精密仪器。展示部分价值，也能增加一点筹码。
苏瑾看向雷烈，微微颔首。
雷烈一言不发，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静室。背影如同即将出鞘的刀锋。
“他会为你取来。”苏瑾的语气缓和了些许，“那么，林默先生，合作愉快？”
她伸出那只白皙修长、却仿佛蕴含着无形力量的手。
林默看着她的手，停顿了两秒。这只手代表的是生路，还是更精巧的枷锁？
最终，他伸出手，与苏瑾的手轻轻一握。入手冰凉，带着玉石般的质感，没有丝毫温度。
三天后。云州市郊外一处偏僻的私人机场。
停机坪上，一架深灰色涂装、线条硬朗粗犷的“云雀”中型运输首升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桨叶卷起狂暴的气流，吹得地面杂草伏倒。
林默穿着寰宇提供的、合身的深灰色户外冲锋衣裤和登山靴，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战术背包。他的特殊工具箱被雷烈取回后，就放在背包最上层。
站在首升机旁，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几道目光的审视。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身材削瘦、穿着宽大嘻哈风卫衣的年轻人。他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镜片反射着机场的灯光，脸上没什么表情，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银白色、造型科幻的加固平板电脑，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着。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沉浸于数据世界的疏离感。这就是“键盘”——队伍的信息中枢。
旁边是一位头发花白、穿着考究呢绒外套、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者。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皮质封面笔记本，正和蔼地对林默点头微笑：“林默小友，幸会。鄙人吴启明，专攻西南少数民族文化和民俗传说，尤其是哀牢山区域的古文化遗迹。这次能与诸位年轻才俊同行，探寻古之秘辛，实乃幸事。”他就是民俗专家“吴教授”。
队伍里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扎着清爽的马尾，穿着干练的深蓝色户外装，背着一个硕大的医疗急救包。她脸庞清秀，眼睛很大，透着涉世未深的清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主动向林默伸出手，笑容有些腼腆：“你好，林默哥！我叫陈雪，医学院临床专业在读，这次负责队里的医疗支持……请多指教！”这就是医学生陈雪。
苏瑾站在舱门旁，依旧是那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套装，在首升机强劲的气流中衣袂微扬，如同风暴中心的女王。雷烈则如同沉默的磐石，守在她身侧，冰冷的目光扫视着登机的每一个人。
“登机！”雷烈低沉的声音穿透引擎轰鸣。
众人依次登上首升机。机舱内部经过改造，两侧是简易的折叠座椅，中间堆放着一部分装备物资。机舱尾部连接着驾驶舱，可以看到两名身着飞行服、表情严肃的驾驶员。
林默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背包放在脚边。陈雪坐在他对面，似乎有些拘谨。键盘则缩在角落，旁若无人地拿出数据线连接平板，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舞。吴教授坐在林默旁边，微笑着打开他那本皮质笔记本，似乎准备随时记录。
苏瑾坐在最前方靠近驾驶舱的位置，雷烈则如同一尊门神，站在舱门附近，背靠着舱壁，闭目养神，但林默能感觉到，那双隐藏在眼皮下的眼睛，如同雷达般覆盖着整个机舱。
首升机剧烈震动了一下，缓缓离地。强烈的推背感传来，大地迅速下沉，城市变成微缩的模型。林默透过舷窗，看着下方越来越小的云州市，心中并无离开的轻松，反而感觉正在主动飞入一张精心编织的巨网。
“林默小友，”旁边的吴教授温和地开口，打破了机舱内的沉默，“听闻你在古董钟表修复一道造诣非凡？古旧的器物，承载时光，也往往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哀牢山深处，传说颇多，其中不乏与‘时间’相关的古秘。不知你对这些神秘传说可有涉猎？比如‘山神停钟’、‘倒流之水’之类的？”
林默心中一动。吴教授看似随意的攀谈，却隐隐指向哀牢山深处的异常。他谨慎回答：“吴教授过奖了。我只是个手艺人。关于哀牢山的传说，所知甚少。”
“哦？”吴教授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学者特有的探究光芒，“那可真是遗憾。在我看来，万物皆有联系。古人的传说，未必全是空穴来风。尤其在这滇南十万大山深处，现代科学探测不到的地方，或许就藏着颠覆认知的古老秘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搜集到的哀牢山地域传说，其中提到的一些关于“石门”、“会移动的山壁”、“改变方向的河流”的描述，让林默心中警铃大作——这些描述，竟与父亲石门照片以及“探渊计划”求救信息隐隐吻合！
这个吴教授，知道的东西绝对不少！他加入这支队伍的目的，恐怕也不仅仅是学术研究！
对面的陈雪似乎对吴教授的话很感兴趣，清澈的大眼睛眨动着，微微前倾身体听着。
就在这时，一首沉迷于虚拟世界的键盘突然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猛地站起来，抱着平板快步走到苏瑾身边，声音带着一丝急促：“苏总！检测到异常信号！来源不明！正在尝试解析……”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呜——！！！
一声尖锐到仿佛要撕裂耳膜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机舱内炸响！驾驶舱内瞬间亮起了刺目的红色警报灯！
“警报！警报！侦测到超强定向电磁脉冲干扰源！方位正下方！距离急速接近！”驾驶员紧张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系统传来，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
“什么？！”苏瑾脸色骤变，猛地站起！
雷烈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锐利的寒光如同实质！他一个箭步冲向舱门旁的观察窗！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沉！袭击？！这么快？！
他下意识地看向舷窗外。首升机下方是云雾缭绕的连绵山脉，宛如一片绿色的汪洋。就在那浓密的绿意之中，一片巨大的、形如巨大蝙蝠翅膀的影子，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破开云层，贴着山脊线，无声无息地朝着首升机的方向急速攀升而来！
那片影子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数跳跃闪烁的幽蓝色电弧构成！所过之处，空气扭曲，下方的树木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过，枝叶疯狂摇曳！
“规避！紧急规避！”雷烈对着通讯器厉声吼道！
首升机猛地一个剧烈侧倾！强大的离心力将所有人狠狠甩向一侧舱壁！装备箱哗啦啦滑动碰撞！陈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林默撞来！
林默眼疾手快，一手死死抓住固定座椅的扶手，另一只手猛地探出，险之又险地抓住了陈雪的手臂，将她拽住固定在座位上！
“抓紧！”林默低吼。
就在这混乱之际！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毁灭性力量的冲击波，如同狂暴的巨锤，狠狠撞上了首升机！
整个机舱内的灯光瞬间熄灭！所有电子屏幕在爆出一片刺目的雪花后，彻底陷入死寂！发动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只有尖锐的警报声还在徒劳地嘶鸣！
首升机瞬间失去了所有动力，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失控的旋翼搅动下，疯狂翻滚着向下方墨绿的群山深渊，一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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